第九章 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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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天,镇子上每天都有新来外地人出现,有寻亲的,有做生意的,五花八门热闹的一塌糊涂。

  任平生家似乎也成了风水宝地,前脚刚送走书画摊老板三人,又来了两波没有打招呼的客人,这两波人在巷子巧遇,一起登门。

  来人四位,少年都见过。一波是印惜儿和老者赵平,一波是那个高大又漂亮略带慵懒的女人,和带着斗笠的随从。

  而躲在栈阁巷暗处的孙玉山没敢露头,面色狰狞的他似是在权衡,被一个乡野少年欺辱至如此境地,如果不杀少年,恐怕道心迟早崩溃,大道无期。

  还有两个精壮汉子有意无意路过栈阁巷,这两人身材魁梧,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老者赵平最先开口,说道:“那日在镇口巧遇任兄弟,一直对任兄弟伤势放心不下,你我总算有两面之缘,所以今日不请自来,小兄弟勿怪。”

  少年尚未接话,那个高大的女人却发出一声惊呼,“哎呀,我都不知道呢,小弟弟哪儿受伤了?”

  高大女人不待少年说话,贴上去就要切脉:“对了,上次你跑的太快,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呢叫吕非尘。可别看我是女人,我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哦。”

  少年急忙起身后退一步躲开女人,施礼道:“多谢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吕非尘捂嘴浅笑,眼中秋波流转,“小弟弟脸怎么红了,病不讳医,别害羞嘛。”

  印惜儿蛾眉微蹙,眼中略带嫌恶,索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抬头看天。

  任平生正要躲避吕非尘,这女人衣袖一挥,莫名其妙的被捏住了手腕,少年脸色通红,女人则嫣然巧笑。

  吕非尘强行号完了脉,单手拍着胸脯道:“嗯,伤确实好了,这下我就放心。对了,上次说让小弟弟带我在镇子里转转,你还没答应呢。”

  少年虽不知这个女人的来历,但他能入住都卫府就绝对不是一般人,这种身份的人需要自己充当向导?说出去她自己信吗?

  少年被这女人折腾一番,心中本就不爽,索性也不转弯,直接道:“我拒绝,如果没事请回吧。”

  女人微蹙双眉,手捂心口,似万般不舍般道:“好吧,既然小弟弟不喜欢,人家走就是了。”

  少年未出一言,侧身让开道路。

  “赵先生,印小姐,如果无事,二位也请回吧!”

  赵平腾地站起,面有愠色,自家小姐何时遭受过被人逐客的待遇,如果换个地方,这不识抬举的小子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

  印惜儿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赵平注意分寸,边上可是还有个读书人呢,赵平惊悟,压下心头怒火,瞬间又恢复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模样。

  “既然如此,任公子留步。”印惜儿声音轻灵,不带烟火气。

  栈阁巷中吕非尘与随从并未走远,还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印小姐,阆风湖来此为何?”吕非尘与印惜儿并肩而行,不紧不慢,语调亦很平缓。

  印惜儿反问道:“太常司司正亲临,又是为何?”

  二女相视一笑,似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吕非尘踢飞脚下的一颗石子,缓缓道:“这都多少年了,你们老祖对他还不死心吗,为了一个书呆子而已,犯得着吗?”

  印惜儿面容忽地严肃,站定道:“请慎言,你虽贵为司正,但我师尊也不是人人都可非议。”

  吕非尘略一停步,撇撇嘴没有说话,又继续缓步前行。

  印惜儿虽年少,却自有城府,未在此事上继续刁难这个在龙汉王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开罪她对山门没有什么好处。

  “司正大人,今日来此只是恰巧?”

  吕非尘带笑反问:“印小姐,你的老奴那日遇见他,也是恰巧?”

  二女再一次相视一笑,笑容下藏着什么,或许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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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随后亲自送张子瑜出门,在巷口张子瑜意味深长的说道:“任兄弟,虽然卓先生并不承认,可我却不敢不拿他当做师叔,你如此照顾师叔,自然等于对我有恩。你回来之前我也曾与师叔谈过,镇子上恐怕会天翻地覆,以后的生计更加困难,所以想要给你谋个出路。我与你们镇上的秦家有亲,我可以前去说合让你到秦家谋生,凭借他秦家的地位财富,还有我这几分面子,秦家绝对会给你一个好出路的。”

  少年面色平静,说道:“张兄说与大叔谈过,是大叔让我去秦家?”

  张子瑜似是兄长一般,拍着少年肩头道:“师叔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处。”

  少年道:“谢过张兄好意,我现在挺好的。张兄请慢走,不远送了。”

  少年走时撇了撇嘴,五年前就遇见大叔,当年两个人饿的大眼瞪小眼,大叔也没有说过卖身为奴的话,现在更不会。

  张子瑜呆滞片刻,看少年已经转身离去,猛挥一把衣袖,转身快步而行。

  在房中卓先生一直手捧书卷,那两个风格各异的美丽女子在场时,他没有丝毫理会,可屋内两主两仆的动作全被收在眼底。

  等到所有不速之客离去,卓先生放下书卷,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少年说道:“平生,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离开这个镇子?”

  少年摇头。

  “也好,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卓先生继续看书,少年继续收拾桌子。

  卓先生目不离书,又问道:“平生,你的马步现在练的感觉如何?”

  “还行吧。”少年挠挠头,扎马步而已,不就是蹲着不动呗,五年下来学学样子还是能学会的。

  “嗯,既然这样,明晚开始练走桩。静的时间长了,应该动动了。”

  少年高兴的点点头,大叔以前说过,等到马步练好了才可以开始练桩,看来自己的马步大叔还是满意的,嘿嘿……

  “哦对了,大叔,后天傍晚广场有杂耍班子表演,一起去吧?”镇子上许多地方都贴了告示,镇子上从来没有看过杂耍,镇子上的人都高兴坏了。少年打算着大叔要去的话,自己要早一点去占位置,还得记着要给大叔带着板凳。

  卓先生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记得不要太晚。”

  少年有些失落……大叔总是不愿意多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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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平生从医馆下工回来时,特意拐到长铗街的铺子买了坛酒,明天是铁器铺子老板说好取剑的日子。少年想了想,段炎肯定是有意帮着免费锻剑,那来历不明的铁块弄不好也是段老板偷偷丢过来的呢,一块严丝合缝的铁墙怎么可能有神,就算有神也不一定出面帮忙吧。现在家中钱财紧张,但最少也得备坛子酒,不然心中难免过意不去,更怕段老板一个不满意又反悔了。

  整个下午,少年在家里书也不怎么读的进去,不时傻笑,像是一个等待玩具的孩子,等待着赶紧入夜,赶紧天明,太阳再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拿到那把短剑。

  夜里天空云层很厚,看不到星月。清晨时太阳尚未升起,少年已经起来做好了早饭,又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等到太阳刚刚露头,少年怀中抱着酒坛,趁大叔不注意的时候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少年跑的快,路过五尺巷的时候险些撞翻才从巷口走出来的老头,老头衣衫灰袍衣衫,头上还戴着一顶奇奇怪怪的帽子,黑色的像个大元宝。老头后面还跟着个小男孩,男孩眼明肤白,七八岁的样子很可爱。

  老头是出了名的喜欢帮人算命,也不收钱,纯属个人爱好。男孩跟爷爷时间长了,慢慢变得也有些神神道道的,像个小大人似的。

  任平生急急停下,咧嘴一笑:“张爷爷,对不起,您没事吧。”

  老头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年吓了一挑,不小心扯下几根胡子,疼的龇牙咧嘴,正要发火时,一看到少年怀中的坛子,眼中精光四射,嘿嘿地搓着手道:“有事没事,那就要看怎么说了,任平生,你懂的。”

  少年傻呵呵的一笑,道:“张爷爷,您知道我笨,要不回头我慢慢想想……”

  任平生可不敢把这坛子酒交给老头,不止因为是要送给段炎,更因为怕……

  少年赶紧向老头背后的男孩使个眼色,那个男孩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要命的主,哪能不知道自己爷爷打什么注意,扯住老头的袖子,脆生生的喊道:“爷爷,娘亲说了,你再喝酒就要赶你出去了。你忘了,上次酒铺只卖你半碗酒,娘亲差点就把人家的铺子给砸了,顺带着差点把你赶出去的事?”

  一提自家这个儿媳,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的道:“妇道人家懂个屁。”

  “爷爷,你惨了,等我回家告诉娘亲去。”男孩抹把鼻子,学着老头的语调说道:“妇道人家懂个屁……”

  老头双目看天,“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任平生蹲着,小声道:“道全,就别告诉婶婶了,这不张爷爷不也没喝不是。”

  张家婶婶其实人并不是不坏,很好相处的,就是张爷爷太不靠谱,不能喝酒还爱喝,一喝就发酒疯,要打要杀要跳河的,太吓人了。

  男孩老气横秋,“任平生,你还替他操心?我昨天夜观星象,掐指一算你有大难,顾好自己吧。”

  少年记得昨天睡的很晚,天上黑乎乎的,月亮都看不到,更别说有星星了。只是男孩一副认真可爱的模样,少年不愿意反驳他,便道:“好,我注意。我先走啦。”

  少年走后不久,男孩拉着爷爷的手问道:“爷爷,任平生真有大难吗?”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怎么,我算的命啥时候不准了?”

  男孩嘴巴很快,立刻反驳道:“那次买酒被娘亲发现的事,就没算准。”

  老头脸色一红,强自辩解道:“算人不算己,算己……伤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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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到了铁器铺子,还没说话,便先遭来段炎一顿数落:“让你今天来,你还真是一刻不愿多等,太阳屁股都还没上来,你的屁股已经到了。”

  少年咧嘴笑着,赶紧把酒坛放在桌上。段炎脸色才好看一些,“唔,还算有良心,等着。”

  段炎去的方向是铁器铺子后院,是除了段炎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涉足的地方,哪儿有一座段炎专用的炉子,他打造铁器的时候更是不允许别人观瞧。

  任平生只有蹲在门口,搓着手,眼巴巴的看着后院的小门。

  一会段炎从后院返回,刚刚出来院门,看着任平生蹲着,没好气的道:“没出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打了八十年又老又穷的光棍,好容易娶个媳妇的操行。”

  少年嘿嘿直乐,眼神丝毫不离段炎手中的那柄短剑。短剑无鞘,剑身长三拃,宽二指余,通体漆黑唯有剑刃隐有寒光。

  段炎面有隐隐笑意,心道:这小子眼光还不错,不枉费老子辛辛苦苦,耗费家底。想起家底几乎被耗尽,段炎直心疼,说起话来火气更冲:“拿去拿去,一把破剑又不是小媳妇,值得眼巴巴的盯着吗!小心着点,已经开刃了,别说你那小胳膊小腿,就是精钢也能轻易砍断。”

  少年赶紧起身,没有接剑,先退了一步,郑而重之的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双手捧着接住短剑。

  拿在手中才发现这柄短剑比想象的要沉许多,剑身剑柄翻看无稀奇之处,只有贴近剑柄处有一团像火焰般的印记,想来是段炎锻剑的私印。但少年握在手中的时候只感觉这就是自己要的,哪怕给柄黄金做的都不换。不对,无论是什么都不换。

  少年越看越是喜欢,忽地却把短剑交给段炎,来不及说一句话,一阵风也似的跑出去。

  段炎抓抓脸,“这……咋回事?”

  段炎发愣的时候,少年又一阵风的跑了回来,怀中又抱着一坛酒,比刚才那坛好了些。

  少年放下酒坛,“段师傅,您能不能借我点工具,我想给它做个鞘子?”

  锻剑也好,打造铁器也罢,能遇到真正欣赏它的客人,才是工匠最大满足,段炎也不例外,心中自然高兴,大手一挥道:“行,随便拿,做好了再送来。”

  少年傻乐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小心翼翼拿着布片包好短剑,按段炎的说法就是像给娇娘子穿小衣。又抱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咧着合不拢的嘴回家,少年已经想好了做剑鞘的材料,那块材料在家里已经放了好几年,总算有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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