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墙下任平生手拿铁块，不清楚这个算不算属于铁墙的铁块，也只好拿给铁器铺子老板段炎，让他自己看看。
少年越走越觉荒唐，刚才看过铁墙，明明一点痕迹都没有，恐怕这只是谁的恶作剧而已。
任平生才走到铁器铺子门口，还没有进门，没想到段炎抢先出了铺子，拍着脑门哀嚎道：“唉……以后不能说大话了，这下子可赔了老本，以后买酒的钱都没得了。”
少年怔怔不知所以，段炎一把抢过铁块，郁郁道：“收起你的那些铜钱赶紧滚蛋，两天后来取剑。”
任平生愕然：“啥？”
“滚蛋，听不懂啊，麻利的赶紧滚蛋，瞧见你我就心疼。”段炎心情烦躁。
少年稀里糊涂的离开铁器铺子，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铺子中的段炎掂量着拇指大的铁块，端起桌面上放着的酒碗，本想一饮而尽，又想了想，只是小小的泯了一口，细水才能……
段炎重重放下酒碗，反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长流个屁，赔到姥姥家了，老子存点家底容易吗。都怪这张破嘴，瞎逞能，瞎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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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回到家中，挠着头推开门，还没想明白段炎是啥意思，却看到自家屋子里有位陌生的客人正在与卓先生说话。
那人身穿灰色儒袍，尚不到弱冠之龄，生的唇红齿白，相貌堂堂。
看到任平生进门，那人即刻起身，施礼道：“想必这位就是任小兄弟吧，在下儒家临溪书院后进学生张子瑜有礼了。”
少年不懂儒家临溪书院是哪儿，不过听着应该是类似镇子上的学塾，教授学生读书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卓先生是读书人的关系，少年对教书的夫子，或是在学的学生，先天抱着一份善意和尊重。
少年按卓先生教授的礼法，还了一礼，道：“小子任平生，见过张先生。”
张子瑜急忙挥手，道：“不过一介后学，先生二字可不敢当，卓先生是我师叔，任小兄弟又学在卓师叔之下，不如同门相称？”
少年自然认为无有不可，正待允应，卓先生却说道：“不必，你们姓名相称即可，不用讲这些虚礼。”
大叔发话，少年当然要听，便重新见礼道：“子瑜兄。”
张子瑜动作稍有迟缓，面容略僵，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原样，重而重之的施礼道：“正要谢过平生兄弟照顾师叔之恩，请受小兄一拜。”
少年急忙侧身闪到一旁，不受张子瑜此礼，说道：“大叔是我家人，没有照顾一说，更不能受此礼。”
张子瑜躬身不起，还要说辞，卓先生却道：“平生，你去烧些水，一会有客人来。”
任平生笑着离开，在镇子上这五年，大叔几乎足不出户，唯一能有一点点的交情的，就是一个说过几句话的书画摊子的老板，大叔能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张子瑜面色尴尬，只得起身，走到卓先生身边，问道：“师叔当真不愿回去？”
卓先生摇头，“我与临溪书院再无关系，你也不必称我师叔，回去告诉你师父，我不会回去。”
“可是，这座镇子消亡在即，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留下又有什么好处？”
卓先生笑了笑：“你师父从来只讲好处吗？告诉桑子默，没好处的事，还是有人做的。”
张子瑜面有愠色，但瞬间压了下去，依旧一副读书君子的模样，“师祖去向不知，至圣先师更是早已不在这方世界，您真的愿意看着儒家一脉凋零？”
卓先生目光一向温和，但张子瑜的一些个小动作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放下手中书卷，点点桌面道：“你错了，临溪书院只是临溪书院，而儒家就是儒家。我儒家有三座学宫、十二座书院，学院更是遍布大陆，儒家弟子数不胜数，临溪书院何时可以代表儒家了？”
张子瑜不服气，争辩道：“可临溪书院是当年至圣先师亲手所创，怎么不能代表儒家？”
“世间万物相应相对，本就平等如一，谁能代表谁？”卓先生反问道。
“师叔，您这是佛家众生平等的论调，我等身为儒家弟子，如何能讲？”
卓先生笑道：“至圣先师初见道祖探讨道儒学问时曾说：其犹龙邪！至圣先师尚且盛赞道祖学问犹如真龙，难窥全貌，儒家什么时候不允许谈论别家道理？至圣立学，圣君创字，就是为了儒家一家独霸天下？桑子默真是霸气啊！”
张子瑜面庞发红，张口却结舌，欲说却不知从何入手。
张子瑜怔怔之时，院子大门推门声响起，正在烧水的少年急忙跑了过去，少年很想知道大叔的朋友是谁，自己认不认识，他们人好不好，会不会骗大叔……
小小年纪操碎了心。
少年看到来的有三个人，其中两是认识的，一个果然是书画摊子老板，一个是墓地的守墓人，还有一个很面生打扮也奇怪。那人光头，穿的也像个和尚，但是没有戒疤，也没有佩戴佛珠。
任平生急忙把大叔客人让进屋中，不过有点不放心那个书画摊的老板，大叔几年前说他一句“破落户”他都记恨着，担心会与大叔吵架。
少年又急忙把烧开了的水提了上来，家里没有杯子，平日用来喝水的东西，都是少年用竹筒子打磨出来的，简单朴素。至于读书人爱喝的茶叶就更是缺乏，只好白水待客。
少年不由有些尴尬，毕竟第一次接待大叔的朋友，哪能只用白水，还好家里还有些铜板，可以去买些看得过去的菜食。
少年揣着钱就要出门，卓先生摆摆手道：“平生，你也来坐下，不用买菜，白水就行。”
少年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书画摊老板打趣道：“真是小气，请客就只让喝白水。任平生，你以后可别学这个书呆子，这样会没朋友的。”
少年挠头傻笑，并不接话。
守墓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端起水杯道：“水好，所谓：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乃大善者。”
坐在守墓人身边的和尚模样的人泯了口白水，笑眯眯的接言道：“如水者，大性本清，无垢无浊。水，清净、平等，甚有功德之意。”
少年听得迷迷糊糊，完全不懂，却又不好意思打断，可张子瑜却有些坐不住，手指叠起轻弹竹杯道：“智者乐水，当如水之灵活，若藏于地下含而不露，若喷涌而上清而为泉，少则叮咚作乐，多则奔腾豪壮，水中有儒风。”
张子瑜一篇长论，少年更加不解。书画摊老板呵呵的乐出声来，问道：“任老实，你怎么看？”
任平生挠头，脸色微红，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杯白水咋就有那么多门门道道的。
少年把杯中水一饮而尽，如实答道：“解渴！”
书画摊老板拍着桌子指点着三人一阵狂笑，“对对对，喝下去是解渴，不仅能解渴，还能洗衣服，能做饭，能浇庄稼，任平生你厉害，你厉害。”
卓先生情绪并无起伏，与守墓人、和尚对视时，二人微微摇头。又看向书画摊老板时，书画摊老板急忙道：“你别看我，我们不在一条路上，他有自己的路走。”
卓先生又看向少年，目光出神。
少年习惯性挠挠头，似乎看懂了大叔眼中的意思，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说不清道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