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黑夜是什么时候来临的,也更加没有人告诉白云碧天早已黑下,当然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只看见面前的桌上已经没有菜,只有几根明亮的烛火在跳动。
窗外的河水依然平静,静的那里的月都如同真的一般。
又是短暂的思绪之后,他起身,他离开。
天还不算黑,不过是刚黑,人还不算困,不过是刚醒。
没有人拦着白云碧,掬水楼里的杂役好像或许不知道白云碧是什么人,但他们早就被人交代过他是林元文的人。
白云碧出了门,夜已至,天也不再那么热,这一刻他的心情很不错,他本想直接就此走了,但陡然一想,年少的白不杀好像还在青绝山庄。
···········
青绝山庄还在那里,它还是那样的醒目与庞大,不用费心去寻找,白云碧很快就推开了这山庄同样豪阔的门。
有人已经在迎接他,林永严和白不杀正在迎接他,如今这一老一少正坐在院子的正中央。
不过这一老一少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的坐在那,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一样。
古朴的案几上有茶,不知道被下人反复添了几回的茶。
“你回来了?”
上了年纪的林永严在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感情色彩。
“是的,我回来的,而且我还有点渴,所以我想能不能喝点你才能喝的茶?”
白云碧的心情很不错,他还能开的出玩笑。
但林永严却没有笑,甚至他都没有从躺椅上坐起来。
“你当然可以喝我的茶,甚至你还可以用我的钱,无论用多少都可以,但你至少应该先把我的儿子带回来。”
冷冷的一句话,将白云碧说的云里雾里。
“这是什么意思?”白云碧放下了手里已经冷掉的茶问道。
林永严淡淡道:“意思就是你回来了,而我的儿子还没有回来。”
“他没回来?”
林永严不答,但无异于回答。
白云碧还在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况且这天还没有完全黑,就算他今夜不回来也没什么的,毕竟有哪个男人没有在外面睡过几夜?”
林永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是我的儿子,而你并不了解他。”
这一来,白云碧也笑不出来了,他开始回味林永严的话,他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他突然想起之前那两个下人为什么要阻止林元文出门。
难道青绝山庄有仇人?难道林元文已经遭了不测?
想到此处,白云碧一点儿都不觉得渴了,他呐呐道:“为何??为何不早些说与我听?”
林永严不说话,但他旁边的两个下人却瞪着白云碧在看,那两双眼睛里好像在说些什么。
“唉??也罢??”
白云碧又开始叹气了,他知道自己又撞见麻烦事了,而且是一件很棘手的麻烦事。
但就在他着手准备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
林元文回来了,他不仅毫发无伤的回来,而且还是那么的体面与自在,甚至看他的面色好似还有些开心。
但自从他跨进门的那一刻,自从他看见自己父亲的那一刻起他的脸就又恢复了生硬的模样。
“你回来了?”
同一个人在问话,问出的话更加的冷漠。
林元文不回话,只低着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林永严却动了,他终于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只两三步他就走到了自己的儿子面前。
“抬起头来!”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话却出奇的冷。
林元文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生硬的脸。
“啪??”
清脆的响,透彻的响,这夜晚本不算太静,但这一声响却足够回荡大半个山庄。
林永严是个江湖人,就算如今他已老了,但他手上的功夫还是没丢下,所以他一个巴掌下去,林元文几乎被他打的跌出去。
林元文还是不说话,他又直起了腰,他的嘴角在溢血,但脸庞却还是那样生硬。
如今,林永严的脸也同样生硬,他用同样冷漠的声音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出这个门?”
林元文不答,而且毫无表情。
“我有没有说过只要你再出这个门,我就会打断你的腿?”
如今的林永严不怎么像一个父亲,反倒像一个审判者。
“唉???”
轻轻的一声吐气之后,原本站的毕恭毕敬的林元文突然放松了下来,就连那平平的肩都松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继续打我?我的腿还在这里,它还没有断。”
“你说什么?”
林永严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他已经变的很愤怒,他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么了,竟然会顶嘴,而且还对自己说出如此挑衅的话。
“你除了会打我还会什么?你若嫌手劲不够大,你为什么不去拿些兵器来,你不是常常自诩十八般武艺精通么?”
“你???你在说什么?”
如今的林永严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林元文却好像已经得了失心疯,他居然开始大叫:“来人,取兵器来,将所有的兵器取来给他。”
他在大叫,但没有人理睬他,所有的下人都低着头,这些下人虽然也从没有见过这位公子如此模样,但他们还是分的清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
林元文开始大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恐怖,毕竟无论多俊美的脸上流着血都不是一件喜庆的模样。
一通笑罢,他就转身而走,但他没有走的太远,他只是走到门厅的器架旁,手一勾,刀剑就飞起。
明晃晃的刀剑被他一伸手就抄在了掌心,这动作既干净又潇洒,能做出这样动作的人通常都是些有底子的人。
“来,用它还是用它?”
如今,林元文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刀朝自己父亲问道。
但现在的林永严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送到眼前的刀剑自然也接不过手。
“你不敢?对,你已经老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年轻,而且我的胆子比你想的要大的多,现在我就自己来。”
邪邪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林元文突然抖掉了刀鞘,手腕一翻,那手里的刀就朝着他自己的腹上刺了过去。
他竟要自尽,他竟要血溅当场。
这没有人会想的到,白不杀没想到,白云碧也没想到。
但林永严却好像想到了,因为如今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那把刀,这把本来可以要了他儿子性命的刀现在却劈开了他的手。
有血在流下,殷红的血并没有因为人的年纪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它在这样的夜晚还显得很鲜艳。
这血当然不会是林元文的血,因为那要命的刀在离他的小腹三寸处就停住了,任由他如何用力,那刀也是再不能前进半寸。
“呛啷??”
几声响过,那刀已经被林永严甩出去了好远。
而林永严的手却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他也是人,当然也知道疼,如今他的手在抖,脸也在抖,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冷漠的样子。
如今,老子伤了,儿子却一点儿关心的样子都没有,林元文还在惨笑:“你何不让我死,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比死还难受?”
林永严没有回应,他捏着颤抖的拳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林元文大笑:“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如此生气,哈哈,哈哈哈??”
·············
“唉??”
没有人会想到林永严这样的人也会叹气,甚至在这山庄里从来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老人,但在这一刻无论是谁都看出来这个人好像在一刹那就变成了一个老人。
或许是林元文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副模样,如今他也不再笑,他哀求道:“你放开我吧,让我自己活吧??”
林永严没有急着回答他,他转身就走,但走出没几步又停身道:“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不可以,不可以,因为你是这山庄未来的主人,所以不可以。”
林永严走了,而林元文却瘫在了地上,他已听懂了父亲的话,明白了父亲的心,那心还和他的话一样硬。
随着林永严的离开,白云碧和白不杀也悄悄的走了,他们好像都知道这事情好像是自己劝不开的,甚至是自己根本不该看见的,因为这本就是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