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千秋拉着杨曦在书生面前坐定,看向前来的小二,没有在意小二那诧异的目光,要了几份茶点,然后又要了一壶茶,一锭银子丢了过去,接过找回的钱。
书千秋看着面前的这个书生,开口道:“宁公子,干喝茶容易茶醉,不如来些茶点吧!”
面前的这个书生看着书千秋,有些紧张,毕竟书千秋所做之事,也算得上是文士之楷模,他也不例外,中举之时曾经立誓,以书千秋为为楷模,自省三年,后来书千秋入仕,而他也停了科举一途,只因心中茫然,所爱之人大家闺秀,他一个别地的农家子弟凭什么?一晃就是十数年,他和文倩不离不弃,而似乎书家也没有去考虑文倩的婚事,真说起来面前的书千秋,也算是他未来的大舅哥了!
茶水和茶点也上得快,这期间书生在想事情,书千秋看着他也在想着事情,面前这个人的评语,是他提写的,谁能想到一个中州东南之地的农家弟子,在中举人的那一刻起,为他余留的位子,惊世骇俗。
首辅储相,经世之才,治世能臣,安国大吏,十六个字,这是书千秋给他宁子臣的评语,而与禄元堂那货呈上来的那一卷,与书千秋呈上去的并无二致,帝若泽观之一笑,封卷入库,静等这位储君的大登科,可是他中了举人留在了京中以后,十几年不曾再次参与科举,也不曾出仕,成了游离在这崇京的说书人,拿着那微薄的铜板,自甘璞玉蒙尘,落于市井之间,书千秋知道这小子有气节,只可惜书家容不下他。
茶点和茶水倒是上的快,书千秋看着宁子臣,笑了笑,“宁公子,别去思量了,吃两块吧!”
深思的宁子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歉意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道:“先生,您先用吧,我在先生面前不敢先动。”
看着这样子的宁子臣,书千秋看着他,给杨曦倒了杯茶,然后为宁子臣添上了茶水,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茶水,细细品味,然后拿起一块茶点,看着宁子臣,自顾自的说道:“我回来这书家,家主跟我说,他希望我继承这家主之位,但是我拒绝了,为什么拒绝我想你也能猜得出来吧,不会怪我吧!”
宁子臣听到了书千秋的话,也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但还是问道:“我有何事,能去怪罪先生呢?”
书千秋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宁子臣,也将一切彻底揭开,他也没有时间和他浪费,“我书家嫡系如今只剩下了文倩一人,剩余之人尚且年幼还未显现其相,而家主之位也只能落在了文倩身上,她估摸着先下已然同意了,书家不可能容许一个外人来到家族之中,染指书家之事!所以我向你致歉,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无法成就佳话,也许还要十数年,也许一生,你们两人注定了只能相忘。”
宁子臣端起茶水,一口饮尽,看着书千秋憋了一口气,然后颓然,认命了一般,看着书千秋黯然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们注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怨你。因为这些年我说书时,常说的一个故事:一个少年为了一个女子前往荆州之地,历尽千难万险平定荆州之乱,而后与所爱之人浪迹天涯,前者为真,后面是我杜撰来的,也是我心中所愿的,所以先生不必挂怀,我们之事,只因我和她的心没有坚定罢了,与先生无关。”
看着这样的宁子臣,书千秋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有些事情他只能去致一声歉,至于开解,他只是说,听不听的随这些苦心人去吧,书千秋起身,然后又坐下,看着宁子臣,“曾经有一个少年,他曾经从荆州归来,所爱之人不见,家族将他禁锢在家中,连出去寻找都做不到,颓废之下,几欲赴死,之后他在城外湖畔,以钓鱼耕种为生,直到一个夜晚,他梦见了所爱之人,那一夜无比的香甜,即便不能相见,即便连她的下落都不知道,那又如何?”
顿了顿书千秋认真的看着宁子臣,一字一句道:“爱情不止是亲亲我我,不止是大被同眠,只是举案齐眉,有些时候即便不能相见,即便相见不能甜言蜜语,那又如何?不是还能相见吗?即便不能言语,但你们的心是相通的,若是不能相见,那就在梦中一诉衷肠,神交于天,不拘于礼。”
“记住,爱在这里!”说着,书千秋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拉着杨曦起身,书千秋看着宁子臣抱了个拳,“大夏这些年少了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多了个市井街巷间的说书人,现在那个说书人该回去了,回去与他所爱之人同行于庙堂之上,我那妹子也就拜托你了。”
书千秋收回手掌,杨曦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书千秋的手,书千秋和她相视一笑,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宁子臣,最后说道:“日后你是否变心都已然无所谓了,只希望你对她照拂一二,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言尽于此,告辞了。”
而宁子臣起身,看着远去的书千秋,作了一揖,然后道:“先生慢走。”
看着书千秋远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宁子臣又续了一壶茶,看着桌子上的差点,其中一样还未动过的,是她喜欢吃的,而书家大门处,一抹倩影向这里走来,看着心仪的女子一步步走来,虽然已经知道了,也被开解了,但是宁子臣还是有些没落的样子,看到书文倩那忧伤的表情,宁子臣知道,这不是他伤心的时候,他应该去安慰她的。
看着有些黯然的书文倩,宁子臣强颜欢笑道:“你来了啊!”
“兄长来过了?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书文倩看着桌上的茶点,明白了是书千秋来过了,宁子臣这个穷学子,是买不起这些茶点的,看着那碟茶点,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但和他一起喝茶,却从未吃过
“他来过了,告知了你现在想对我说的事!”看着书文倩,宁子臣为倒了一杯她茶水,然后看着她笑了笑
“哦!”书文倩看着宁子臣,有些意外,忍住了泪水,想说的话都成了云烟,轻声问道:“那你如何看待?”
看着这样的书文倩,看着书文倩,眼中若隐若现的泪水,宁子臣饮了一口茶,将书千秋对他说过的话,告知了书文倩,也没有掩饰,这是书千秋所说的,末了,宁子臣说道:“先生为我开导了,我也有话要说,不管你如何,即便这一生我都无法与你举案齐眉,可这又如何?你嫁与旁人,我依旧会默默守候你,虽然现在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可来年的金殿之上,我会与你同在一列,你觉得如何?”
“你还是先出仕再说吧!”书文倩看着这样的宁子臣,笑了,掩面擦拭泪水,看着宁子臣面露柔情道:“我书文倩,除了你宁子臣,再无所爱之人,若这一生你我无法名正言顺的相爱,那就如兄长所言,你我在梦中一诉衷肠。”
“嗯!”
......
来年春闱,一名唤宁子臣的举人高中状元,鱼跃龙门,闲时无事之人盘算起来,发现此人也算是连中三元了,后宁子臣拜与书家门下,多少人想要和他缔结姻亲,皆被拒绝,后有传言此人,与书家时任的女家主,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但两人又无逾矩之处,潜藏十数年,新帝继位宁子臣擢升首相,政无败绩,后来急流勇退,辞官归隐,谥号:文。
后世史载,大夏书家唯一一位女家主书文倩,与当时的首相宁子臣相恋数十载,后首相辞官,书文倩也不知所踪,坊间传言,书文倩与宁子臣一道归隐,隐于东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