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阵风迎面袭来,韩虎眯上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朦胧中,无数黑影从天而降,即使是韩虎的本事,仍然避之不及,顿时被击中了好几下。
“燕儿!老爷海!”金贵见爱女落入下风,心中哪有什么顾忌,一边招呼金燕儿离开,一边捡起地上的土石砸向韩虎。
金燕儿在村中威望极高,深受村民爱戴。见韩虎身手高强,无不提心吊胆,无奈他们也不过身手比常人敏捷点,要论与人打斗,金燕儿在村里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得金贵启发,众人顿时有样学样,一时间各种“暗器”纷纷袭向韩虎。土石、沙子、木屐,甚至口水……不一而足,铺天盖地且是骤然发难,韩虎根本避无可避。
“爹爹保重!等孩儿去京城告御状!”金燕儿心知自己与韩虎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再打下去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被一刀杀死倒还罢了,若是被生擒……
即使金燕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想及此,仍忍不住内心战栗。
对方还有三个高手没有出手,这仗根本没法打。
一念及此,金燕儿顿生退意。
采燕村东西靠山,南对独猪洲,北面却是一个名叫老爷海的海湾。只要逃出百步,她便可跃过寨墙,投入老爷海中。
海边渔村长大的孩子,无论男女,谁又没点水性呢?
百步虽短,想逃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一听到金燕儿要上京告御状,王振的瞳孔立即收缩起来:“抓住她,死活不论!”
他虽然权势滔天,可并非没有对手。
这些年他处心积虑想要扳倒金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对方能成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又岂是逆来顺受的善茬。
他此时仍能安坐于此,不过是做事干净,让敌人无法找到真正能动摇他地位的事由罢了。
如果真的让金燕儿逃走,自己此次无疑是弄巧成拙,不仅动不了金英,反而惹了一身腥。
王振的话音一落,身后三人立即如电掠出,越过正灰头土脸的韩虎,直向金燕儿扑去。
金燕儿借着仅剩的飞爪之助一边越过两栋房屋,眼见寨墙在望,身后却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
回头一望,立即大惊失色。
若论身形灵巧,金燕儿在陵水、万州一带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可与这三人一比,立刻就相形失色。
如不出意外,敌人将在她距寨墙十步之处截住她。
金燕儿银牙一咬,向下急坠。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村中的地形。
见金燕儿放弃唾手可得的寨墙,三人微微诧异,身形一顿,一人在地,二人沿屋顶,成品字形尾随而至。
金燕儿在小巷中疾速奔驰,整个村子的地图浮现在她脑海中,每一个转角、每一巷弄无不清晰呈现。
在巨大的威胁下,金燕儿将灵觉提升到极致,急转、窜越、穿屋过院,没有丝毫多余浪费和迟滞。
即使是追击的三人,也不由心生赞叹。
可三人俱是成名高手,双方的差距实不可以里计。
无论金燕儿怎么逃窜,即使不时能甩掉其中一两人,却始终有至少一人如影随行,无法摆脱。
没有任何时刻,能让金燕儿感到如此绝望。
之前她还在心疼鱼叉陡遭大灾,却没想到转瞬间灾祸却降临到自己头上。
握了握手中仅存的飞爪,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你往哪逃!”终于从村民袭击中脱身的韩虎突然出现在金燕儿的前方,死死的堵住了唯一的通道。
金燕儿心中暗骂,脚下却丝毫不停,斜掠撞入旁边一户人家的窗户,转眼间已在后院出现。
“不用挣扎了。”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人未至,凌厉的掌风已当头罩下。
金燕儿胡乱抓起院中晾晒的床单、衣服,一鼓脑地向上抛出。
空中那人哂然一笑,不避不闪,一掌透入。
“呲!”灰黑的叉尖无声无息地从布面冒出,那人收手未及,顿时被其穿透手掌。
一股无可抵挡的至阳极阴之气顺着伤口疯狂涌入,那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倒飞而出。
“快去老树桩那里。”鱼叉拉住花容失色的金燕儿,在其耳边轻轻叮嘱。
金燕儿本已做好自刎准备,一见似乎凭空出现的鱼叉,简直如在梦中。
“快走,我随后就来。”推了一下金燕儿,鱼叉向前一个鱼跃,悄悄潜入屋中。
在东山岭发现采燕村有异后,鱼叉立即和虎爪、唐承佑、冯令正赶了过来。
他们本以为黎利贼心不死,又杀了个回马枪,却没想到等他们摸到村外,眼见之处全是锦衣卫的人。
冯令正立即打了退堂鼓。
他并不是不讲义气之人,若是孤身一人,他即使为了救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不仅是朝廷卫所的千户,身后更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一旦与锦衣卫发生正面冲突,后果实在难以想像。明廷本就对地方强族心存顾忌,一旦找到借口,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三人并不怪罪于他,留其在外担当接应之职后,便分头潜进了村寨。
鱼叉单独一路,虎爪则被唐承佑神神秘秘地拉着去了另一边,约好在老爷海旁的老树桩汇合。
进入村寨时,正逢金燕儿与韩虎激战。
王振因为自己不会武功,出行自然带足了护卫,村子里到处都是锦衣卫的人,鱼叉根本找不到出手相助的机会。
及至金燕儿落败出逃,鱼叉仗着对村寨略有了解,借着众人注意力全在金燕儿身上,悄悄潜入,暗中尾随追击金燕儿的三名高手,伺机相助。
好巧不巧,金燕儿陷入绝境不久前,他刚好躲在了这个院子里。
一击得手,危机却并没解除。
穿窗入屋,鱼叉体力真气全力运转,周遭的一切丝毫不差地印入他的脑海。
气急败坏的韩虎正准备破门而入;对面屋顶的高手正凌空而至;巷尾的那人则转去了另一边,意图与己方形成夹攻之势。
一切变得清晰无比。
鱼叉甚至可以准确地算出韩虎踹门及空中那人落到屋顶的先后时间,且分毫不差。
短短的一瞬间,他便拟好了战略。
别看他似乎轻描淡写地便重创了院中那名高手,实则全靠出奇不意和运气。
王振此次专门让这四人贴身保护自己,以其从不轻易犯险的性格,怎会将自己的安全交手托到庸手身上。
一俟他们有所戒备,陷入苦战的将是鱼叉自己,所以这短短的瞬间将决定其能否带着金燕儿逃出生天。
“还跑!”韩虎骂骂咧咧,抬脚便向门踹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木门似乎被韩虎带起的劲风吹动,自己打开了,仅以毫厘之差却令韩虎永远没办法踹实。
韩虎完全踹了个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危险之极的感觉。
“请进。”鱼叉的脸突然从门后探了出来,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韩虎的膝盖上。
韩虎这一脚本就含怒而出,用力既重,且因没有踹中门而失去重心,哪里还有丝毫变换的余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鱼叉这又快又狠的一脚踢中自己的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韩虎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鱼叉一记重重的左勾拳已击中其下巴。
真气狂涌,韩虎眼前一黑,应声翻飞。
来不及察看自己的战果,鱼叉拎起手边的木凳,用力向上掷去。
空中那人先是听到队友惨叫,接着眼角的余光又发现韩虎败退,心里暗叫不妙。
可惜人在空中,一时间又哪能做出改变。
眼看脚尖就要踏及屋面,“哗啦!”瓦片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了下去,他原本预计好的落脚点突然破出一个大洞。
旧力已尽,新力未发,那人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从破洞处坠入。
他的反应时间要稍稍多一点,虽然只是一瞬,却不似前两人那般猝不及防。间不容发之际,拔出长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全身。
鱼叉早已蓄势待发。
刹那间,海神叉刺出十三记,那人也回敬了十三刀,刀刀都挡住了鱼叉致命的进攻。
敌人的身手比意想中还要高明许多。
“哇!”还未落地,那人已口喷鲜血。虽然挡住了鱼叉的攻势,可他正处于最虚弱之际,哪里抗得住鱼叉那怪异凌厉的先天真气。
外伤虽免,内伤却已然不轻。
鱼叉得势不饶人,斜跨一步,猱身上前,肩膀重重地顶在了那人腹部。
“轰!”巨大的冲力将那人撞得倒飞出去,跌落在数丈开外生死未卜。
计划圆满完成,鱼叉不敢有丝毫停留,从大门穿掠而过,向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对方的高手只剩一人,但他却丝毫不敢恋战。且不提已无法出奇不意,只要周围密布的锦衣卫一旦合围,想要逃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
“啧啧。”唐承佑趴在一门火炮上,张着嘴大口喘气:“这玩意该怎么用呢?真该把蛮牛拉来,他那卫所里也有几门,怎么也会操弄吧。”
明朝强盛之时,火器在军中是极为普遍的装备。作为皇家禁地,为了防止盗贼袭扰,采燕村的寨墙上也设有两门。
见村寨里到处都是锦衣卫,唐承佑又没鱼叉那般本事,只好带着虎爪七弯八绕的摸到其中一门火炮所在之处,放倒看守的护卫后,将火炮调转方向,以支援鱼叉。
虽只是普通的小型火炮,可毕竟全铜铸就,一门也有好几百斤。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其挪动,却也只剩下张嘴喘气的份了。
“我来。”虎爪力气自然比唐承佑大,恢复得也快点。从旁边的木箱里取出油纸包着的火药,竟有模有样的装填起来。
他从小就想着参军立功,巡洋船队更是其意中所属,在于冯令正混熟后,自然少不了厚脸相求。
“太好了!”唐承佑一下子来了劲,遮目四望:“竟然敢为难金燕儿,爷今天没带小炮仗来,就让你们尝尝大炮仗的味道。”
“轰!”一声巨响,整个村寨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