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剑南道,绵阳府城。
那个在竹里剑庐跪了一天,想拜入门下的男孩今日却没有再去了。连着上面的七八日被拒,已经让男孩心灰意冷。
此时,他手里拎着一根树枝,不停着滑动,隐隐约约像是练剑的模样,很是粗糙。一劈一砍,完全不得要领,到力气很足,打了十二分精神在练剑。
这是府城一处废弃的草棚,一旁就是茅房。不远处还有几个懒得怕动的乞丐。他们时不时动一根手指头扣扣鼻子,让人知道,他们还是个活人。
无人去看男孩,也无人爱管男孩,一群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谁还愿意多管闲事。不如省点力气睡觉,说不好听的,像男孩这般使力气,迟早得饿死。
一旁有个老人招呼着男孩,男孩放下了手里的树杈,跑了过去。
“爷爷,怎么了。”
“来,吃饱了再去玩。”老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啃了一半的有些发黑的馒头递给了男孩。
老人和一般乞丐一样,蓬头垢面,破破烂烂,身上衣服破了好几处孔洞,两道眼睛却囧囧有神。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这一块馒头,低声对老人道:“谢谢爷爷。”
老人和男孩相依为命多年,那年大雪,他在街上遇上了男孩,问了他身世,男孩也不说。无奈下,老人就将男孩带回了草棚,带着男孩从东边乞讨到南边。男孩从来不主动乞讨,绝大多数时候男孩都由老人照拂,好像心中憋了一股气,死活都放不下他那份自尊。
“孩子,最近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哪儿也找不到你,昨天城北王大人布施,本想找你去,难得吃个饱。”
“我…我去了城外‘竹里剑庐’”男孩啃着馒头回应道。
“你去剑庐做什么?”老人一脸疑惑,而后瞪大双眼道,“难不成你想拜入剑庐?”
“嗯!”男孩重重点头。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剑庐怎么会收一个乞儿呢?你这是痴心妄想啊。”
“他不收,我便自己练!总有一天,我要封侯拜相!成为人上人!”
‘噗嗤’,一群打盹的乞丐笑了,有人直接扔过来几块石子。
“黄老头,你这孩子不会饿傻了吧,一个乞丐,名字都没有一个,还他娘的想封侯拜相?没吃饱,上街去找坨牛粪。”
“哈哈哈。”
被人称作黄老头也没理那些乞儿,直直问道:“孩子,你这是真心话?”
男孩涨红了脸,吞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重重点了头。
“有志向是好事,可前途慢慢,你要做好准备呐!”黄老头皱着眉头朝着男孩说道。
“总有一天,我一定成为那人上人。”男孩捡起一旁的树杈,又回到了那片空地,一剑又一剑的练着。很用力,不知疲倦,毫无退意!
黄老头看着男孩眼里坚毅的眸子,慨叹一声。
……
天京,皇城内,一处偏殿。
室内布置的挺有讲究,挂着一幅燕京道颇有名气的画师‘詹三石’的‘鸳鸯戏水。’两只鸳鸯围绕一起,嘴对嘴吃着鱼虾,不得不说,技法确实高超,栩栩如生。另外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书,中间一张小桌,摆着一架棋盘。
堂中一鼎炉正烧着香,青烟了了。
“柳大人觉着我这一处私房如何?”
皇帝和柳松墨对坐着下着棋,皇帝看着胸有成竹的柳松墨,突然问道。
柳松墨环视一周,笑道:“如此布置,却显得有些不妥了。”
“哦?说说看。”皇帝一笑,问道。
“一侧放书,一侧放着鸳鸯戏水图。怎么看,都有些矛盾。一边看着圣人书,一边想着男女之事。”柳松墨放了手里的黑棋子,缓缓说道。
“哈哈。”皇帝拿起白子,哈哈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呢?”
柳松墨一听,笑而不语。
“柳大人尚能做着官家事而想着江湖,我看着书想着男女之事,又有何不可。”皇帝落子,端起一碗茶水,细细啜了一口,说道。
“陛下这是要问罪于我?”柳松墨也不急,直接说道。
“下棋。”皇帝却直接道。
柳松墨摸了摸袖中贴着臂膀的铁扇子,依旧笑道。
“朕就挺好奇的,你说你师从齐鲁书院的莫雨林,可为什么会一身功夫。朕特意派人去齐鲁书院问过,莫雨林生前虽然会一点武功,可并不会什么了不得的铁扇功呀。”皇帝又淡淡说道。
“陛下就不用胡思乱想了,这齐鲁书院收藏的武功典籍如此复杂,微臣也就是随意挑了几卷学了学。”柳松墨依旧笑道。
“你年轻时和管冰莹,梅残雪,画晓并称为‘武林四儒’,而另外三人江湖看得出来内功相同,应该都有同一个师傅。这件事当时你考取功名时,朕就查过了,却一直没查出来那三人的师父是谁。以朕看来,那人也是你的师父吧。”皇帝摆下一子。
“陛下就不用乱猜了,臣的师父就是莫雨林,可没有别人。至于他们三人,我和他们三人也只是谈得上是至交好友,却也没问过他们师傅是谁。”
“真的不告诉朕?”
柳松墨浅笑,不说话。
“鱼粮道昨天在皇城抓了一个暗器好手,他死活不肯说叫啥,后来撑不过大刑,招了说是管冰莹。朕这才想起来,他是你的好友。你说,他要是早点告诉我们真名,念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吧。”皇帝轻描淡写的说道。
柳松墨表面依旧微笑,心底一股真气早就开始暴动,这皇帝该杀!
“他死活不肯说他师傅是谁,鱼粮道下狠手直接废了他武功。啧啧啧,你说说,何必呢,不就一个人名,半生修来的内力就这么没了。”
柳松墨面前的棋子突然炸开了,一股庚气由柳松墨散开,柳松墨想杀人了。
“柳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想弑君?”皇帝面不改色,斜眸看着柳松墨。
柳松墨极力克制,平复真气道:“微臣鲁莽,还请陛下将管冰莹交给微臣,毕竟是我的好友。还请陛下速速调人!”
柳松墨最后一句话语气很强硬,不像在和皇帝商量,而是强制说道。
“可朕还不知道他们三人背后的师父是谁,不能放。”
“三天,三天后,我会将名字讨得,送给陛下。”
“好!朕信爱卿的话,不过,爱卿还是要和江湖人保持点距离,毕竟也是个四品官了,该和他们撇清关系了!”皇帝眉头一挑,哈哈道:“这盘棋看样子也下不了了,鱼粮道!”
从某个角落突然走出一道黑影,一袭红衣,看也不看柳松墨,朝着皇帝微微俯身。
“你把管冰莹交给柳大人,毕竟是就柳大人多年的好友了,交给他无妨!”
“是。”鱼粮道朝着柳松墨,尖细声说道:“跟杂家来吧。”
柳松墨看向鱼粮道,满眼恨意!
皇帝轻抿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
天京,一处大院。
能在天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处如此大院,可想而知,拥有者的财力雄厚。这不是别处,正是龙山镖局!
此时,贺云在大院里来回走动,十几日前他才得知他儿子贺兰州死了,先是一番感叹,很有一股老年丧子的悲痛。直到几天后,知道贺兰州死前干的事情,他恨不得把贺兰州从地府拖回阳间挫骨扬灰,鞭尸!
“狗东西,亏你还是我贺云的儿子,死就死了,不能给老子省点心!”贺云这十几天不知道把贺兰州骂了多少遍。
今天,宫里的云公公要来收钱,收不到钱他龙山镖局就此名声大坏,一蹶不起。
云公公正是那天鱼粮道的弟子,那名黑影人!
午时左右,有人敲门。
贺云开了门,来者依旧一身黑袍,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往中央椅子一坐。
“怎么样,十万白银凑齐了么?”
“云公公啊,你我都老相识了,就不能少些?”
“呵。”云公公一声嗤笑,“鄙人都快死在你儿子手里,你还想着让我少些?”
“云公公!”贺云语气突然强硬道。
“别和我来这套,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了,这回要的也不算多吧,要怪就怪你的宝贝儿子!”
“太多了,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出来啊!”贺云一声慨叹。
“三天,三天凑不出来,这京城你也别呆了!”云公公心狠道,也不等贺云回话,直接几个挪移,回了官道。
贺云望着离开的云公公,恶狠狠的跺了跺脚!
“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