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兄弟死了,死的很干脆,但他们人虽死了,只是这事情好像还没完。
很快,小店的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光听脚步声白云碧就知道来的都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的手里都有各式各样的兵器,他们团团围住了这个小小的店,他们人人都死死的盯着白云碧,他们的眼睛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变得涩红,但同时好像还有绝望在其中一闪而过。
白云碧不认识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五帮十二寨的,可是任白云碧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些人结过仇。
难道他们也是被人逼着来的?
白云碧无法再乱想,他已经凝神准备,毕竟对面的人数实在已经不算少。
可是事情很快又出乎了白云碧的意料之外,那些原本准备拔剑江湖人看了看白云碧身后之后,竟突然又扭头走了,而且是一哄而散。
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眀筝那一双圆睁的眼睛,那原先还很柔媚的眼睛现在却变的很森然很阴沉。
但当眀筝和白云碧对上眼之后,她很快就换了一副脸色,她又笑了起来,而且还是笑的那样明媚。
白云碧的头疼了起来,他有点乱了,他实在看不懂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难道她真的不想再做那个宅子里的女人了?难道她真的打算做回一个普通的女人?
钟正清是个老实人,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了之后,他没有想别的,竟直接去报了官。
白云碧没有拦住他,他知道以他的家世就算真的杀两个人也没什么的,更何况龙虎兄弟一看就是互相刺杀的。
于是,现在这小店里只剩下白云碧和眀筝两个人了,酒还温,但却不能喝。
“你为什么要接近他?他是一个老实人,而且也不算是个江湖人,他对你没有威胁的。”
白云碧的话很直接,眼睛也很冷。
但眀筝好像听不懂一样,她竟缓缓笑道:“你应该看的出来,是他非要留我在身边的,而且你应该也看的出来像我这样的女人的确是需要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很不错,人很老实,而且出手也大方。”
“你就只为了他的钱?”
眀筝耸耸肩道:“不然呢?我只是想跟着一个能让我活下去的人而已,难不成要我跟着你这样的人去风餐露宿?”
眀筝在笑,她笑的很气人。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眀筝又耸耸肩道:“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贴着你,你要是不喜欢看见我咱们就少见面,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他的随从了,你可别继续混他的酒吃。”
“对了,你我之间最好装作不认识,你也最好别和他说以前的事!”
白云碧问道:“为何?你怕我说?”
眀筝笑了笑道:“我没有什么怕的,他本来就当我是勾栏里的女子,只是他未必想知道你曾经和我睡过觉。”
白云碧的脸色很快就变了:“睡没睡过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他是个老实人,像他那样人的脑筋一般都不太会拐弯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这个朋友还想不想要了?”
眀筝还在笑,笑的更加气人,气的白云碧想窜到房顶去吹吹风。
他当然不会在白天里窜上房顶,但他也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于是他抬起屁股就走,头都不回。
回吹雪楼的路上,白云碧依旧不太开心,只要一想起眀筝和钟正清那两张互相笑的脸他就不开心,他本来可以好好告诫一番自己的朋友,但他也知道钟正清未必能听的进去,现在的钟正清就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是那种明明被雨淋湿了头还硬是不肯撑伞的毛头小伙子。
他是一个老实人,但他这个曾经最好的优点,现在却变成了他最大的缺点,像他这样的老实人一旦认定一个道理之后只有撞到南墙才会回头,而且必须撞的满头满脸是血才行。
············
但今天的白云碧好像出奇的不顺,本想在大白天好好睡一觉的他刚回到吹雪楼就已经被一个同样孤独的人拦了下来。
孤独的人手里抓着一只大大的酒碗,他用带着醉意的双眼看着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能不能请你喝碗酒?”
有人请喝酒当然求之不得,但白云碧向来不敢喝这么唐突的酒,所以他只能反问道:“你认识我?还是我认识你?”
孤独的人笑了笑:“三年前,武平岗,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天上的日头好像要把人都给晒化了一样,那一天我本来就要死了,但你却没有要我的命。”
“你是小青蛟龙三?”
龙三笑了起来:“谢谢你,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等我?”
龙三点点头道:“是的,可惜你这个人不太好等,我足足喝了三坛酒才等到你回来。”
“你找我有事?”
龙三好像有话想说,但好像又说不出口,于是白云碧只能和他回到桌子旁坐下来。
龙三一直在喝酒,就好像这酒不要钱一样。
白云碧没有追问,他知道龙三一定有事找自己,只是他好像不太想说。
果然,又是几碗酒下肚之后,龙三突然朝白云碧跪了下来。
“你这是为何?”
白云碧理所当然的避开了他的跪,他觉得自己未必受的起这个跪。
“白大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不····是救救我们所有的人。”
白云碧不解:“你们所有人?什么意思?”
龙三依旧不肯起来,他望着白云碧哀求道:“五帮十二派,所有人,救救他们,那个··那个大宅子,好大的宅子···五杀手,你要小心五杀手。”
听到这里,白云碧已经明白了什么,他连忙追问道:“五帮十二派的人怎么了?他们在哪里?”
“啪···”
窗户纸被打破的声音!
没等龙三再说下去,一支泛着白光的暗器就从窗户外打了进来,这白光快逾奔雷,一下子就隐进了龙三的后颈。
于是龙三也就立刻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谁?”
一声喝,白云碧已经像一只大鸟一样推窗而出,他的反应很快,轻功也很好,所以他追出去的时候还能看见折玉公子的半个身影。
“白云碧,你听着,不该管的事情最好不要管,不该碰的女人也最好不要碰。”
折玉公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他也很聪明,他下手之前好像早已选定了逃跑的路线,所以他竟能将轻功远胜自己的白云碧给甩了。
知道追人无望的白云碧只能立刻回到吹雪楼去,可是龙三已经死了,折玉公子的扇剑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颈椎,所以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腰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坐在了板凳上,于是现在的龙三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你···你动他干嘛···”
店小二很害怕,他哭丧着脸,他当然也知道龙三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他只希望官差快点来将这个死人弄走,无论丢到哪里去都行。
但白云碧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龙三这样混江湖的人大多都会死,但至少他不该跪在地上死,于是他拿起酒壶涮了两大碗酒,一碗自己端着,一碗放到了龙三的面前。
“来,喝酒!”
轻轻的说了一声后,白云碧将两碗酒都喝了个干净。
喝完酒的他也颓然的上了楼,他实在不想看见那群官差把龙三像条没人认领的野狗一样架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其实,白云碧并不讨厌龙三这样的人,他甚至很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他知道他们也并不是什么天生的坏人,当然也没有干出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来,他们都是为了不同的目标而来到这个浑浊的江湖,但在这个江湖上你想活下去的话,要么你与世无争活的潇洒,要么你就得比别人更狠,龙三没有那种潇洒的本事,所以他只能选择让自己变狠,但恐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死在这么一个不出名的地方。
其实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人?
他家里可还有人在等着他?他可还有思念的人?
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的,等他的人已经永远等不到他了,他思念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埋在哪一片土地之下。
这一刻,潇洒的白云碧变的多愁善感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江湖上又少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躺下,他什么都不去想,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想狠狠的睡一觉。
但他的眼睛根本就闭不上,相反的,他现在的眼睛几乎瞪的像铜铃一样,他死死的盯着厅里那张毫不起眼的桌子。
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桌子,自从白云碧在这个房间里住下来的那一天起,这桌子就在那儿了,它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白云碧既没有将衣服脱在上面也没有将鞋子放在上面过,但现在那桌子上竟然有一张纸。
一张红红的纸被烛台紧紧的压着,仅有露出来的一小节在微风里轻轻的颤抖着。
于是白云碧又睡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拿起了那张纸。
红红的纸,纸上有字。
“想见袁大小姐就来村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