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羽入城的时候报的假名是“王二麻子”,对此无论是后头排队的群众们也好还是门口守城的守卫也好,都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个个都高度近视,妖人不分了。
而是因为申莫愁为公孙羽化了妆、点上了一脸麻子。
懂得制药技术的人懂点易容术——这事儿没毛病。
他们三人都易了容,公孙羽作顶着个歪发髻、衣袍松垮的瘦子打扮,姚长青作散着头发、面带胎记的胖子打扮——这两人别的不说,任谁第一一眼见到他们都不可能觉得这两人具有玄武大陆平均水准以上的智商。
这两位还是口味比较清淡的,申莫愁的口味才叫重。
这个女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心理上难免产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她把自己易容成了“他”,化身为一名公子哥儿。
照理来说公子哥儿的打扮怎么样都没可能被称之为重口味的,但申莫愁偏偏就把这口味演绎出来了: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三层自制的水粉,直把一张脸抹到蜡黄、抹到发亮,然后再涂个腮红。就这还不算完,她更是于一举一动中刻意地流露些女人味来。
这个公子哥儿怕是个弯的。
真是恶趣味啊。
当初她易容完毕后公孙羽才看了一眼便没忍住、当场把早饭吐出来了。
不过不管公孙羽当时吐得有多惨,反正就效果上来讲他们的伪装是非常成功的。
所有人都相信了公孙羽便是那莫须有的“王二麻子”,而没有去深思他、以及他们的真实身份。
三人在水月大街上游荡——说是游荡,其实是在由申莫愁带着两人逐步逐步朝某一处地方靠近。
小摊位,老头儿,玄铁矿石。
“老板,这石头什么价?”
公孙羽只身走到了摊前,而姚长青和申莫愁两人则在旁侧的摊头上假装观看货物。
老头儿,或者说张老板。
张老板抬起头,他那张干瘦的脸上展示着一个标准化的市侩笑容:“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公孙羽抓起那矿石于手中掂了掂,“会不会太贵了点?”
张老板解释道:“不贵不贵,这可是天陨玄铁!你上拍卖所里打听打听他们卖什么价!”
对话说到这里,无论是公孙羽还是姚长青、申莫愁都不自觉地一皱眉头。
这切口不对!
公孙羽用拿手指蹭鼻子的动作为自己微微侧头与申莫愁交换眼神的行为打了掩护,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他直接一把将手中的矿石拍到了摊头上。
“嘶!哟!”
预想之中矿石粉碎的场面并未出现,相反的,公孙羽的手被矿石的棱角刺得生疼。
“你到底买不买?”张老板脸上笑容尽敛。
公孙羽皱了皱眉头,略一迟疑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堆散碎金子丢在摊上,也不给张老板点算的机会、拿了矿石便走。
没有人围上来、追上来。
就好像这里做的是正当生意似的。
公孙羽走后姚长青与申莫愁分批次地由摊边撤走,为了掩盖人耳目他们或多或少都花掉了点冤枉钱买了些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只是他们都没在张老板的摊头前逗留。
……
停马场,饮水池边,三人聚首。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按照套路来?”公孙羽已经在水池边等了有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他仔仔细细地将他与张老板之间发生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都回忆了一遍。
然而他依旧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自己查自己是查不出问题来的。
这时候得听听旁观者的意见。
这里的旁观者指的是申莫愁。
申莫愁指着公孙羽的鼻子就是一通急风骤雨:“你怎么回事?我给你打眼色是叫你撤退的,而你倒好,直接掏钱了?”
公孙羽愣了:“我们不是约定好眨一下眼是继续交易的意思吗?连眨两下才是终止交易啊?”
她捶胸顿足、怒不可遏、连撕了公孙羽这张麻子脸的心都有了:“我眨了两下眼!两下!你个老花眼!你看岔了你知道吗?啊?!”
公孙羽汗颜。
随后他与申莫愁动作同步地看向了姚长青:“下一个,看你的了。”
半个时辰后,姚长青拿着一块“天陨玄铁”回到了饮水池边。
“不好意思,我也失败了。”姚长青的脸上满是讪讪的笑。
公孙羽和申莫愁由于一个先前在张老板面前露过面、一个不方便张口说话——申莫愁的易容水平还没到能连声音易容了的程度——所以他们都没陪着姚长青过去。
公孙羽惊了:“我们早猜到你成功不了了,但是……”
他指着姚长青手中的矿石:“你怎么……”
姚长青依旧尴尬地笑着:“师兄,你不是要打把刀吗?我看这矿石不错啊,能把我灌注了真气的手都震得生疼,肯定不一般啊。正适合你造刀。”
公孙羽也尴尬地笑了笑:“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姚长青:“不用谢,不用谢,合用就好。”
尬聊着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申莫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废话,申莫愁抹了三层粉,谁要能发现她脸色的变化那可才叫奇了!
“两位老人家。”申莫愁的语气很平淡,“你们聊完了吗?”
公孙羽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老人家”,这都用上敬语了呢。
这是怒极反笑的套路吗?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完了,怎么了?”
申莫愁回复给公孙羽的话也是:“完了,怎么了?”
话音刚落,停马场里原本安安静静的马群中起了骚#动,一个个先前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黑衣人们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
公孙羽三人已被包围。
“多大点事儿。”身陷重围,公孙羽面不改色,他只抖了抖左手的袖口、拍了拍腰间的刀鞘,“就这点人,还不够我们两个老头儿吃的。”
“那再加上我呢?”
像是专门等着打公孙羽的脸似的,一道不甚响亮却震得三人耳膜发痛的声音从停马场的入口处响起。
“谁?”公孙羽本能地拔刀在手,刀锋才现他便明白——未见其人便已亮刀的自己已在无形中落到了下风。
那声音的主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在场中的两对老花眼的注视下逐渐凝实。
瘦削的身影,银白的头发,看似仙风道骨,实则道貌岸然。
仅凭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便激得公孙羽拔刀。
这样的人水月城中只有一个。
张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