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铅云低垂,凛风呼啸。一个少年独立于山脊之上,望着风雨将至的天幕,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那少年自然就是苦练一月,“羽翼渐丰”的原大侠。
不知消耗了多少水木真气,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调和清风真气越来越熟练。从最初仅仅能轻风拂身快跑几步,到引风助力“跑跳如飞”,再到勉强托举身躯悬浮片刻,阿原付出的艰辛收获了一份又一份喜悦。
而这一刻,在凛风中攀上山脊的阿原,遥望着脚下崖台上的隐溪庐,终于要在长空中搏击风浪,一尝乘风羽落的畅快了。
当然,原大侠并不是莽撞无谋之辈,早备好了沈思的机关伞。最后检查一遍,确认万无一失之后,阿原缓缓运转混元一气化灵诀,丝丝沌气沾染调和水木二气,化作清风真气驱动漫天凛风托举躯体,霎时间仿佛全身再没了一丝重量。
阿原大喝一声,纵身一跃,四肢无拘无束地伸展在空中,仿佛振翅飞翔的鸟儿。
耳边呼啸的风声愈发疾烈,放眼望去,万里山河尽入眼中。阿原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叫,胸中激荡着三分惊惶、七分狂喜,但还是镇定地运转着风羽术,牢牢控制着下坠之势,如悬空漫步一般行走在风云之际。
从儿时延续至今的梦想,终于在这一刻成为现实。草木山河踩在脚下,情怀壮志涌上心头,阿原这才真正感受到修仙脱凡的快乐御风在手,脚踏浮云,有此一瞬,已胜过碌碌无为一生。
…………
第一次乘风羽落,兴奋至极的阿原发挥出了十二分的水准,始终牢牢掌控着调和的清风真气,没发生什么险情。
但漫天凛风既是助力,也是不受控的外因。阿原本打算落在自家隐溪庐上,可疾风劲吹,竟将其远远推向山下。
直坠云海多少还有些风险,阿原迅速调整方向,奔山间林荫而落那正是沈思、雨烟萝他们的结庐之所,原大侠本没想过能飞那么远。这下正好从天而降给兄弟一个惊喜,顺便震慑一下张狂的女贼,倒也算意外之得。
可就在阿原踌躇满志,负手踏风而下时,天地间忽然亮起一道惊雷,轰鸣之声滚滚如潮,转眼间化作倾盆大雨。
狂风之中,阿原只能勉强御风稳住下坠之势,身子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摆跌宕。滂沱如注的大雨浇在身上,顿时将一派高人风范尽数洗去。
电闪雷鸣中,眼看前方正是雨烟萝的隐溪庐,却莫名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雨水飞溅,仿佛一张朦胧的大伞将院落隐没。
天意如此,成了落汤鸡的原大侠反正也没了露脸的机会,只得咬牙一扯暗索,身后忽地一声张开大伞,向着院中落去就算不能给女贼一个震慑,给她个惊吓也是好的。
可只听砰的一声响,凌空坠落的原大侠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一声惨叫,沿着白光缓缓滑落,被大伞层层盖在下面,半天挣扎不起。
风雨之中,一辆雄壮威武的战车缓缓驶来,顶立的阳伞瞬间撑开雨幕。
“阿原?阿原!”一个青衣少年下了战车,取出一柄匕首娴熟地割开绳索,将困于伞下的原大侠救了出来。
“你怎么也不随身带把匕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手册不是白写的啊!”
御风飞翔的一幕没人看见,反倒是这副尴尬模样落到了兄弟眼中。阿原欲哭无泪,只能转头骂道:“该死的女贼,好端端的开什么结界,就为挡个雨?至于么?”
“当然不是为了挡雨,阿萝这定是有大事发生,这才张开结界。”
沈思指了指车上一堆奇形怪状的仪器道:“吸取上次的教训,我做了一套观测天相的仪器,适才百里之内风雨骤变,道道惊雷都是指向阿萝这里,我心知有变,这才赶过来看看。阿原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我……我也是觉得不对劲,过来看看……”
阿原含恨说了个小谎,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这新的万里车终于组装好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沈思眉头一扬,顿时忘了别的,拉着阿原道:“那是当然。这可是前后花了我三个月的心血,快来,让你看看我这一年来的进步!”
阿原被沈思不由分说拉上了全新的万里车,心不在焉地左右看看,赞了几句,就把兄弟哄得眉开眼笑。其实沈思这些日子的进步,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毕竟有名师指引,又忘我专研,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今这辆万里车,已然成了一座攻防一体的堡垒,四面皆有甲壁,头顶伞盖,结界一开,风雨不入。四角皆有自发连弩,前后各有一台喷火机关这种程度的武装,在沈少侠口中不过是“意思一下”而已。
体积重量增长了数倍,驱动之力也脱胎换骨,如今日月之光风雷之力皆可蓄能,再也不会像当初遇上几天大雨就弃之荒野了。
沈思滔滔不绝地在耳边讲解,但阿原的心思却全落在白光笼罩的隐溪庐中。恰好天空中又落下一道惊雷,落在头上百尺之遥,声彻四野,摄人心魄。
阿原震得合不拢嘴,喃喃道:“这、这什么情况?莫不是腌萝卜伤天害理太多,老天降下天罚了?”
沈思皱了皱眉,也流露出几分忧色,道:“阿原你别乱开玩笑。我猜是阿萝最近功行圆满,准备凝元了。”
“什什么什么玩意?”
阿原一声怪叫,险些咬了舌头,“再说一遍?凝、凝元?”
沈思只是点了点头,没去在意阿原扭曲的表情,而是定睛望着隐溪庐中的动静。
片刻之后,又一道惊雷落下,接连不断,一道比一道迅疾猛烈。而笼罩院落的白光却越来越淡,如薄雾般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青光与一道红光,交缠如二龙抢珠,缓缓带动一股罡风,托起一个少女的身影,昂首迎向漫天的骤雨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