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服白紧锁眉头。
打马吊的剧情又发生变化,在他这个幕后黑手的操控下,肝脏一输再输,都急眼了,推脱说疲倦,不肯接着打。
心、脾、肺、肾不肯,赢元气的时候不说累,输了元气就想跑,哪有这样的。
心肝脾肺一直维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肝脏虽说输得多赢得少,可基础的元气充沛,还有心肝脾肺时不时还上的“欠债”,仍然是一强四弱的局面。
吵归吵、闹归闹,牌局还是停下来了。
云妃的身体状况已经缓和,“欠债”还清,日后以滋补元气的药物慢慢调理,加上身体的自我协调能力,恢复健康不是问题。
可是云妃方才的反应不像是身体好转,明显是恶化的迹象。
不能当场治好,皇帝和云天护都会立刻治他的罪。
至于以后病情好转,自然是御医们医术高明、细心调理的功劳。
掉了脑袋的苏服白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汤药换了三次,薄被的遮盖下,云妃的肚皮微微鼓起。
五碗汤药剩余的分量都差不多,苏服白深吸口气,“把药全都给娘娘服下,先喂枯木草。”
雨秋兰险些将药碗打翻。
瞧一眼苏服白,见他面沉如水,一咬牙,端起枯木草的药汤。
房间里的马吊声音停了,云妃的身体内,马吊又一次打起来。
苏服白嘴角上扬,赌对了。
云妃粗重的呼吸逐渐轻柔,脸色也大有好转,许久之后,眼皮抖动着睁开,透过撩开的鹅黄轻纱看到龙威海,声音哽咽:“陛下厚爱……有陛下陪在身边,妾身即便不明不白的死了,也是含笑而去。”
苏服白细细品味,觉得她话里有话,大有玄机。估计是早就能说话,心里琢磨了很久才开口。
宫斗剧真的没有骗我。
云妃的声音还很虚弱,但是语调平稳,可见身体状况得到很大的缓解。
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天不能完整的说话,甚至不能完整的思考,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
云天护激动的险些扑过去,考虑到皇帝在场,轮不到自己,站立在原地,扬起头,泪水湿了眼眶。
云家向来人丁单薄,加上父母去世早,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云妃,你大病初愈,好好休养。”
龙威海起身,明黄的龙袍抖动,腾云而出的五爪金龙如活过来一般游走。
“神医多有辛劳,武威侯,安排他也去休息。”
双手负在身后,龙行虎步。
“起驾!”
尖锐、高扬的语调再次唱起美声,仪仗也跟着动起来。
有点不对劲,龙威海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关注过云妃的病情,好歹是宠爱的妃子,装样子也要装一装吧?
云妃和云天护的神情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似乎是在预料之中。
皇宫内是一团乱麻,关系错综复杂。
苏服白跟随在云天护身后,面色淡然,心里琢磨如何才能尽快离开皇宫。
云妃的病治好了,可能涉及的阴谋却如同一张网向他落下来,皇帝的反应也不大对劲,这帮滥竽充数的所谓“良医”,不会就是他授意的吧?
世袭侯爵,功高震主?
这些先不说,心脏要“辞官归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云霄花不知在什么地方,嗯,弄点滋补元气的汤药,或许也有用。
……
威虎卫是青龙国禁军十二卫之一,负责皇宫内的治安、守卫,以及皇帝出行的仪仗,驻扎在皇宫内的威虎阁。
苏服白被安排在威虎阁,挑了个僻静的房间。
威虎大将军赵兴城高大魁梧,接近两米,胳膊比苏服白大腿还粗,浑身煞气。
“这位是……”
云天护猛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神医叫什么名字,顿时尴尬,冷峻的脸上微微泛红。
“苏服白。”
小半仙无名无姓,到是省去他许多事情。
“苏神医治好我姐姐的病,是我们武威侯府的恩人,陛下留他在宫中住几日,麻烦赵兄多多照顾。”
赵兴城上下打量他,霸道的目光如有实质,像刀子在他身上刮,令苏服白十分难受。
“好说,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别的……只要他不乱跑、瞎打听,我保证完完整整的把人还给武威侯府。”
“看样子年纪不大,真是神医?宫中的御医没有一个低于四十岁,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云天护和他相熟,并不介意,笑着道:“苏神医不要介意,我兄弟是个粗人,但是面狠心善,如果在宫里有事,只管来找他。”
转向赵兴城,“你这个武疯子,修炼不知道有张有弛,别看已经练成虎骨剑,说不定是一身的暗疾。对苏神医客气点,随便给你把把脉,能救你的命。”
“呸,”赵兴城骂道:“老子身强力壮,气剑能把你剁成肉泥,不需要狗屁医生。救我的命,老子救他的命还差不多。”
云天护击掌,指着左右的威虎卫军士,高声笑道:“你们都听见了,威虎大将军亲口答应要救苏神医,如果真出了事,不能反悔。”
“堂堂威虎大将军,宫中禁卫的首领,食言而肥,看你以后怎么镇得住手下兄弟,怎么取信于陛下。”
铁棍一般的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赵兴城怒骂,唾沫四溅,“你们这帮世家子弟,满脑子都是阴险的心思,难怪一代不如一代,守着金山银山满屋子的珍稀药材,修为还不如我。”
苏服白越听心越凉,自己真的有生命危险?
他和小半仙都是皇宫中的外人,之前种种全是瞎猜,云天护和赵兴城却不是,他们说的理所当然,笃定苏服白会有性命之忧,苏服白怎么能不担心。
“世上没有无病之人,”他起身拍拍衣服,“今日为云妃娘娘看病,心神疲倦,求医请明日再来。”
早遇到我你早就病了。
赵兴城怒目而视,被云天护拦住,推搡着离开房间,嘴里骂骂咧咧。
关上门窗,一个人待在安静昏暗的房间内。苏服白从门下缝隙看到一双脚,有威虎卫的军士守在门外,是保护自己,看守自己,还是两者皆有?
治好云妃的病,险恶的处境并未缓解,只是暂时保住脑袋。
云天护有意保护自己,情理上说得通,什么都不做,等待对方接自己出皇宫?
把生命完全交到别人手里,苏服白很不安。
他们姐弟都不是一般人,心思太多,说不定下一刻就变了,拿自己的人头换取利益。
不依赖云天护,自己又能做什么?
不知道皇宫里的规矩,也不认识任何人,胡乱折腾,搞不好死的更快。
“看病治病,符合我‘神医’的身份,也不算折腾,或许还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宫斗剧里面人人都是听得多说的少,想打探点有用的消息比查Bug还难。
他们守口如瓶,不代表身体里的五个小家伙也守口如瓶。
“给人看病就能接触到药材,弄些滋补元气的药,‘收买’我身体里的五个小家伙,让它们安分点。”
理出些头绪,成与不成,就看明天赵兴城的反应。
临睡之前他又想:赵兴城和世袭侯爵云天护平起平坐,还敢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倚仗是什么?
官位只是一方面,赵兴城是实力高强的武者,比云天护还要强,虽然有爵位在身,云天护却不敢拿出来压人。
苏服白满心羡慕,他不喜欢蝇营狗苟的算计,在一条条狭窄的缝隙里钻来钻去,苟延残喘。
困倦袭来,他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