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寺”。
这三个字在宁少阳心中又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站在万仙盟身后的竟然是明王寺。
他听诸葛明珠讲过明王寺,是释家一脉,在原来的苍溟大陆西部,以一家之力独抗道门各派,实力强大,让人生畏。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道门各派在知道了一场浩劫要降临之后,通过高层的秘密会议,一致决定封锁这个消息,不向明王寺透露。
道门各派偷偷地准备着怎样避过那一场天地大劫,而高人众多的明王寺却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后来,在天地大劫来临之前,道门各派明着表示封山,实际上则是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偷偷的逃出这一座大陆,让明王寺独自面对那一场天地浩劫。
两座大陆在宇宙之中的碰撞,那会带来多大的灾祸,可想而知。
等到明王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想要再安全的转移,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场两个世界的大碰撞之后,明王寺所在的西部大陆都已经不复存在,原本在大陆中部偏西的太浩门,反而成为了最西部的一家门派。
在这一场浩劫中,道门各派很明显的是算计了明王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飞过来的那一个世界上面拥有着更多的强者,而且还是妖族。
在那件事情上,他们不只是道德上有亏,在实际利益上也吃了大亏。
如果没有妖族的存在,灭掉了明王寺,显然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不同道统的。
可问题偏偏就在于,那一座飞过来的大陆,还拥有着那么多的妖族强者。
明王寺虽然在他们眼中就是旁门左道,可毕竟也是人族修士,在人妖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天然就会站在人住这一边。
他们那种不道德的做法,等于是自己算计了自己的战友,自斩一臂。
要不然,几万年前人妖之战的胜负还未可知。
只是那一家门派在几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之中就已经灰飞烟灭,没有谁会想到,几万年之后,竟然又出现在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万仙盟背后的靠山,要将所有的散修都聚拢到一起来对抗门派。
宁少阳现在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彭林为什么在一开始的诉说中,以几万年前那些被门派抛弃,这的是将来诉说故事。
当时不理解,现在已经理解了,因为那就是明王寺的视角。
他听诸葛明珠说过,明王寺属于释家一脉,修炼的法门和道门各派完全不一样,也没有那么大动静的天劫降临,只要有心躲避,避开各大门派的耳目并不是不可能。
那一派修炼的是小乘法,修炼到最高境界就是阿罗汉果位,相当于道门的天仙境界,可以塑就罗汉金身,飞升西方极乐世界,获得超脱,享受长生。
在阿罗汉果位之下,就是阿含那果位,大抵相当于道门的返虚修士。
现在出现的那一位红云大师,就是阿含那果位的大能!
如果只是一个,太浩门还可以比较轻松的将这个万仙盟给灭掉。
如果是一群修炼到了阿含那果位的存在,恐怕太浩门没有那样的能力,除非道门所有门派都共同发力来对付他们。
可是,现在距离分界线消失,也只剩下千年时间,各大门派大概率不会在这上面消耗自己的实力。
万仙盟的身后真要站的是明王寺,有一群修炼到了阿含那果位的存在,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明王寺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时间点也掐得很准。
如果早一两千年的时间出现,被各大门派发现之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给灭掉。
怎么说都是竞争对手,还有着那么大的仇怨,不灭掉心中不安。
可是现在出现,再过千年就会迎来人妖大战,如果明王寺表现出了比较强大的实力,各大门派就得要考虑,有没有必要在浩劫来临之前将人族的实力消耗在内斗上。
宁少阳站在太浩门弟子的立场上,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让人头疼。
可是,现场那些散修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很多散修不愿意加入到万仙盟,那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万仙盟的实力,害怕加入之后会直接和门派对抗。
这在他们眼中,无疑是找死。
可是,万仙盟背后竟然拥有着返虚级别的大人物支持,而且是彭林前面提到的实力很强大的明王寺,曾经一家门派就对抗道门各大门派。
这也让他们感觉到安心。
如果有的选择,谁不希望自己成为门派的弟子呢?
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也要比无依无靠的散修要好得多。
何况,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外门弟子。
怎么说都是金丹修士,虽然不是第一批加入到这个联盟的,但是,能够成为第二批加入的,也属于元老级别,在这新成立的门派之中,待遇不会太差。
这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在彭林的鼓动之下,他们也都跟着高声大呼:
“恭迎红云大师法驾。”
虽然他们修炼的都是道门的功法,而红云大师却是释家一脉,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谁又在乎这个呢?
道门各派都不顾他们的死活,明王寺却要给他们撑腰,该选择谁,那还用多说吗?
不要说别人,就算是吕岳都颇有一些心动,也想跟着大喊。
但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宁少阳,知道他虽然被逐出了太浩门,但是在太浩门依然还有着靠山,自己还是不适合那样表态,这才忍住。
越来越多的人高声大呼,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到最后有两万多名金丹修士呼唤着红云大师的出场。
他们越来越激动,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历史,参与到了一家大门派的诞生。
他们的呼唤也越来越虔诚。
在这样的呼唤声中,高空之上突然垂下万道金光,金光影中,一尊巨大的罗汉金身虚影浮现。
那万道金光,就是那一尊巨大的罗汉金身虚影散发出来的。
那罗汉金身虚影悬浮于空,身形巨大,刚出现的时候就在白云之上,但是大家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金身虚影突然开口,传出来的却是红云大师的声音:
“
比丘集法堂,讲说贤圣论。
如来处静室,天耳尽闻知。
佛日光普照,分别法界义。
亦知过去事,三佛般泥洹。
名号姓种族,受生分亦知。
随彼之处所,净眼皆记之。
诸天大威力,容貌甚端严。
亦来启告我,三佛般泥洹。
记生名号姓,哀鸾音尽知。
无上天人尊,记于过去佛。”
声音宏大庄严,念诵的却是一段长阿含经里面的颂文。
在念诵的时候,万道金光之中,有无数的花朵自空中坠落下来。
这些散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很多人激动不能自持,已经跪伏于地。
这在他们看来,那就是神迹,让他们有一种感觉,只要皈依门下,就能保得一世平安,获得无穷福报。
吕岳和霍启也都陷入到那一种狂热的状态之中,跪伏在了地上。
宁少阳心中都有着那样的冲动,但是心中随即就生出警兆:
“顺天为人,逆天为仙,我辈修士行的就是逆天之道,信奉的只能是自己,怎么可以匍匐于他人之下,信仰那些泥胎木偶?”
默默的念诵了几句辟邪神咒,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就被对方给蛊惑了。
看着吕青萝也有要跪伏在地的迹象,伸手搭在了她的后背,一道法诀施出,一股冰寒之气注入她体内。
吕青萝受此刺激,突然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看着周围一片跪伏在下的人,不由得一阵茫然。
脑海中响起了宁少阳的声音,那是宁少阳用神识给她传音:
“这是惑心之术,你要注意一点,不要中了别人的伎俩。”
这种惑心之术,在没有人提醒的时候,很容易就陷入进去。
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心提防,倒也没那么容易被蛊惑。
吕青萝心中一凛,连忙收摄心神,坚守本心,继续盘坐于蒲团之上。
宁少阳提醒吕青萝之后,心中突然叫了一声糟糕自己刚才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做对。
在场那么多金丹修士都跪伏于地,自己和徒弟两个人坐在蒲团上面,那也未免显得太过刺眼了。
修士不应该跪拜偶像那是对的,可是自己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显现出来,却是有一些危险。
如果仅仅只是万仙盟那十几个元婴修士,宁少阳还有一点信心能够带着徒弟逃走。
可是现在来了一个返虚级别的高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逃走,那真的只能是做梦了。
想到这点,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寻思着要不要跟随那些修士跪倒在地。
在这样的情景下,似乎那才是一个蒙混过关的方法。
至于会不会失去尊严,对于一个修士来讲,这样的折辱倒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考虑的时间,他的神识扫过全场,突然愣了一下他发现场中还有一个人没有跪伏下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老的老人,看起来只是金丹中期的样子,穿着非常的邋遢,须发皆白,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将脸孔都遮住了多半。
宁少阳已经拿神识扫过多次全场,但也只是粗粗的扫过,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让他认真对待的,也就没有仔细的看。
现在台下两万多名金丹修士,只剩下三个人没跪,其中两个是他和吕青萝师徒二人,另外一人就是那个老人,在这种情况下想不注意都难。
宁少阳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神识可以替代眼睛的作用,他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那个老人,发现有一些面熟,想到了一个对应的面孔,突然就呆在了那里。
万道金光之中,那一尊巨大的罗汉金身已经念诵完了那一段颂文,俯首向下,微露诧异,问道:
“刚才我念诵的真经颂文,乃世尊所留法典,众人听闻,无不拜伏。尔等三人,为何无动于衷?”
他这话说出来,场中那两万多名金丹修士都抬起头望向了没有跪伏下去的三个人,眼中都露出不满之色,有一些人眼中甚至还充满了杀气。
就算是宁少阳身边的吕岳和霍启,眼中也露出很深的不满。
吕青萝心中害怕,对着吕岳说道:“老祖……”
“你还不赶紧跪下,请大师恕罪?”吕岳低声呵斥。
宁少阳叹息一声,一道法诀施出,一股冰寒之气注入了吕岳的体内。
吕岳打了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脸上突然就露出了惊悚之色。
没有谁会喜欢被别人控制心神的感觉,哪怕是那样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也不会有人喜欢那种感觉,因为那样就变成了别人的傀儡,不再是自己了。
宁少阳没有回答那个罗汉金身虚影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回答。
但是,有够资格回答的人。
那个老人突然站了起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对着那个罗汉金身的虚影说道:
“本来,老头子我也想过,这不是也跟着这些人一样跪伏下去,装着被你蛊惑心神的样子,看一看你接下来有一些什么样的打算。”
“可惜啊,老都老了,还是有那么一点放不下,明知道那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不愿意下跪。”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在场两万多名修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多人脸上都现出茫然之色,有一些人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再看一下那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罗汉金身,露出了憎恶的脸色。
显然,已经有一些人从狂热之中清醒了过来,明白到了事情有一些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心神被别人控制。
那悬浮在空中的罗汉金身虚影,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看着那个老人,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入到这里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