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溪畔复盘

+A -A

  “成蹊,确认无事?”哪怕是桃花鱼出手治愈,耿星河仍然是放下不心,再三追问道。

  李成蹊肯定回道,“不仅恢复如初,甚至大有裨益。”

  夏家赘婿私相授予的嘘气法门旨在开拓体内六道周天气脉,最终使腹部丹田真气可在一念间气随心动。

  先前李成蹊游走一道周天气脉,最少也要两息,现在充其量是一息,只要真气足够,一息一气呵成。

  “要不我俩动手试试。”耿星河实在是不放心,跃跃欲试道。

  李成蹊见它,心有余悸,连连摆手,“你现在是如虎添翼,我可不干。”

  耿星河讪笑一声,嘀咕道,“谁让我风流初成,最得它欢心。”

  李成蹊见他又要滔滔不绝,连忙打断道,“我知道你是如何从邴易云手中抢的,也知道你是如何获得贺师的赏识。”

  耿星河这一刻眉飞色舞,最是张扬。

  “方才又有好几道气息逼近,只怕今晚是别想有个消停咯。”燕娇娘踩在溪水,如蜻蜓点水般,身姿轻盈。

  这话一出,他俩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

  “最怕不守规矩的人下黑手,以期伤了你俩的性命,来夺那一尾桃花鱼,届时我也爱莫能助,只能倾力护住一人。”

  李成蹊眉头紧蹙,出口询问道,“燕姐姐,可有法子躲开这些人的眼线?”

  她欢快地跳跃着,不急不缓地回道,“这要不是小溪水,而是大河或是大江,倒是有可能避开。”

  溪水,不过三尺深,且溪水清澈,肉眼可见水底,连潜水逃遁都没个机会。

  “出了桃花园,桃花溪注入群山,会和一条环山大河相通。”李成蹊胸有成竹地开口说道,“那条大河有丈宽,在溪河交汇处两里外,骤然河底见深,可藏人。”

  昔年,钱老爷子最好带着李成蹊跋山涉水,将山高水深无一例外地细细告知,那会儿的李成蹊不失所望,也是一一牢记于心。

  “出了洞溪里,那人还不肯出现,我就将它放归大自然,等到六十年后再重回凡世。”耿星河亲昵地抚摸着它,然后神色肃穆地说道。

  “六十年后的它还是它?”李成蹊不合时宜地问道。

  “我们眼中的它其实本质上是种具现化,并不是某种生命。”耿星河解释道,“若不被人带走,则蛰伏地底,等待下一次现世。”

  “当然,下一次现世的它与现在的它,是同一个也不是同一个。”

  李成蹊若有所思,燕子矶掩嘴而笑,“白马非马。”

  踏!踏!踏!

  三人正交流的过程中,一匹白马闯入视线中,马背上的男人白面清秀,身披云白色的长袍,其臀后挂着把叮叮作响的佩剑。

  “好俊秀的剑客。”

  入眼之中,既是玉面俊朗,也是秀气迎人,连见惯男女的燕子矶都不由得为之一惊。

  俊秀剑客见着三人,只当是游溪玩耍的少年男女,对妩媚生姿的燕娇娘格外看了几眼,脱口而出道,“颜如花红面如艳,翠袖笼鞭娇欲滴,好一个绝世娇艳。”

  俊朗剑客神色恭谨,朗声赞誉,毫无邪念。

  片刻,俊朗剑客又觉得不妥,遂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眉眼渐开的耿星河,声色谦逊地问道,“小公子,可否知晓洞溪里的去处?”

  与之相处,如芝兰相交,芳香肆溢。

  耿星河朗声回道,“沿着溪水径直向前,便是洞溪里。”

  俊秀剑客展颜一笑,猛然双腿一夹马腹,腾身而起,马背佩剑噌然出鞘,寒光一闪,他又坐回马背,只是出剑之处不速之客已倒下。

  “盛闻洞溪里规矩极重,我这一剑不曾伤人性命,想来不会冒犯吧。”俊秀剑客爽朗笑问。

  “不妨事不妨事。”耿星河哈哈笑道,冒昧问道,“敢问剑客,此去洞溪里,所为何事?”

  “奉家祖之命,前来领回同族少年。”俊秀剑客诚实回道。

  李成蹊在旁好声告知,“去了街巷,可去最显而易见的杨家客栈,问询垂垂老矣的掌柜。”

  俊秀剑客颔首称是,于是策马而去。

  “疾风剑,流云身,生来当如此人。”耿星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与有荣焉地赞道。

  “身亦写风流,我若如一二即可。”李成蹊艳羡道。

  “成蹊,你我皆是递炤武者,假以时日必当如此。”耿星河搂着他的肩头,开心说道。

  “剑与意可有,可这容貌比不得。”李成蹊抚影自怜。

  “听说修为高深者可驻颜于世,甚至是改头换面也未尝不可。”耿星河老气期待地望向燕娇娘。

  却不料她并不察言观色,泼了个极大的冷水,“驻颜有术有违天和,实则命途亦会多舛,不宜如此;改头换面倒是可行,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言放弃?”

  “单纯为了容貌而费尽心思,让别人看自己心生妒忌可不是好的心态。”

  “人活于世,一张脸能显摆多久,落地生根的还不是内心的声音与手头的本事。”

  “内心的声音诉诸叙事,若有理有据,就是经学,是千秋万载之不朽。”

  “手头的本事显化人前,若惩恶扬善,就是侠义,是古往今来之声名。”

  “命有穷尽,侠义无尽,学更无止尽。”燕娇娘侃侃而谈,对耿星河的劝慰言语是大加批判。

  “燕姐姐所言甚是,我李成蹊誓要理顶天立地。”他忽然间斗志昂扬,一脸希冀。

  耿星河是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明明自己是好言相劝,怎么还变成罪大恶极???

  “行嘞,你俩一唱一和,我是蛇鼠两端,最没道理。”

  耿星河惆怅满怀。

  她与他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不远处的桃园中,那被人刺伤的不速之客同伴到来,骇然失色,那一剑不曾伤人四肢,只是一脸震散武道修为,没个一年半载肯定是无望重至巅峰。

  “我不曾记得那少年和燕娇娘有如此玄妙剑术?”同伴失声问道。

  “回去告诉主上,洞溪里来了位不知根脚的神秘剑客,观其神色理当是来寻人,让主上暗中留神,好结交一二。”伤者不思己痛,反而提醒同伴道。

  “我这就回去禀告主上,那你这伤提或不提?”

  “我已是一介废人,提他做甚,你只管和主上如实汇报即可。”伤者神色平静,淡然处之。

  同伴毫不多言,转身就走。

  “剑客这一手敲山震虎,让我们好一会儿不必提心吊胆。”燕娇娘考虑到耿星河的脚力与心力,选择就地休憩片刻,同时告诉两人可放心会。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俊秀剑客会不会去而复返。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星河,不觉间又是三个月过去。”李成蹊与耿星河肩靠肩,怀念地说道。

  “是啊,三个月的时间一转即逝。先有振师长回到洞溪里,游学讲经;又有外乡人纷涌而入,各有所图。”耿星河附和道,又庆幸地笑了笑,“好在洞溪里平安无事,无论公户还是私户,皆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的根源,在于规矩。”李成蹊深有体会。

  “我初次见的外乡人是温润如玉的余绕梁,那双眼眸藏着星光掖着灿烂,对待世人满是温良,叫人看一眼就牢记于心。”

  “其次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郝仁熊,也是他让我对外乡人生出谨慎,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而不是像我们洞溪里先以礼相待,再以武逞凶。”

  “我若没记错,余绕梁和郝仁熊都是振师长的学生,应该是类似于邴易云那样从学于振师长。”耿星河笑道。

  “那我不得而知。”李成蹊摇摇头,“当我遇到玉面少年望春心,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亡的危险,那玉面干净的脸颊,其眼神中宛若豺狼虎豹,让我心生畏惧。”

  “那一次,我不敢让逢集开口,使劲捂住他的嘴巴,也是那一次让我明白我护不住他,以至于后来袁安生上门,我顺水推舟送走逢集。”

  耿星河点点头,“你的做法是对的,命只有一次,小逢集在你手中遇着危险,绝对难以逃生。”

  “是啊,逢集看似待人从恶,实则并无恶意,只是鲁莽认为凶点能让自己活的更好点。”

  耿星河颇为认同,“没办法,谁让他早些年跟着的是袁安生,我洞溪里最不按规矩行事的袁疯子。”

  “你见过袁安生,就会明白他极为循规蹈矩。”李成蹊真挚地劝道。

  耿星河咦了声,不解其意。

  李成蹊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了句,“袁安生的规矩不在洞溪里。”

  耿星河惊咦一声,转头欲问,又听李成蹊继续说道,“根老让我去了客栈,有幸见惯形形色色的外乡人,也在根老有意无意的点拨下,明白了各色各样人的心机与眼神,算是勉强学会了外界的察言观色。”

  “不过,根老说知之尚且不足,尚需打磨。”

  李成蹊想及此处,喜从心来,“也是在客栈认识了燕姐姐与燕子矶,还有爽朗且扭捏的酒客董必昌。”

  燕娇娘早早地离开,不至于打扰两位少年的谈心。

  “以她的心性,不至于待你如此亲切才对。”耿星河在她的眼神中看待自己,更清楚那种看似热情实则淡然的眼神。

  因为不巧的是,这种眼神在陆浚仪那家伙的眼中常常浮现。

  陆浚仪见人则喜,与谁皆是如此。

  李成蹊选择保持神秘,略显得意地说道,“可能这就是我李成蹊的魅力。”

  耿星河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别的不学,俏皮倒是挺到位。”

  两个少年,同时放声大笑。

  年少不轻狂,谁不少年?

  “再到后来,见了生于此地而长于外乡的同龄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耿星河颇为不满地打断道,“你才九岁,和我们可不算同龄人,严格来说,你是属于下一届的同龄人。”

  李成蹊,九岁。

  狄进金,七岁。

  郑逢集,七岁。

  耿星河,十一岁。

  邴易云,十二岁。

  十岁为限,长幼有序。

  “在我眼中,皆是同龄。”李成蹊肯定回道。

  耿星河哂笑。

  “若说同龄人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莫过于身材矮小的炅横。”李成蹊提起他,那一股执念跃然纸上,“我与他,如水与火。”

  耿星河默不作声,但对炅横的神情几乎是刻骨铭心,相信任谁看过他那副嘴脸都很难忘记。

  “最让我警惕的是手持青罗伞的秋子良。”李成蹊慎重说道,“我总觉得那人在谋划什么,意图从我这拿走什么。”

  李成蹊空无一物,实在不知有何可图?!!!

  耿星河深有同感,“相比于炅横的真凶狠,秋子良总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游离我等之外。”

  既无少年意气之争,也无少年蓬勃朝气,年少之时已有老谋深算。

  “我想真要是生死相搏,秋子良绝对是第一人。”李成蹊毫不怀疑地说。

  “此人战力能有如此之高?”耿星河再是不通武道,也很清楚同届第一人是什么概念。

  “心高气傲中韬光养晦,少年风光有大势所趋,秋子良与我们不在一条线上。”李成蹊极为中肯地说道,“不过在洞溪里,我敢肯定袁安生能单手捶死他。”

  李成蹊口中的第一人是在外界的第一人。

  可在洞溪里全凭气力,袁安生始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哪怕是那个出身极为不俗的曹涪陵也不行。

  袁安生在洞溪里是真正的递炤无敌。

  不入递炤,不见袁安生,永远无法相信见之如蛟龙猛虎的凶威。

  那一日,燕子矶见之则退,几乎是本能。

  “不过,我听人说,袁安生从不来桃花溪。”耿星河忽然想起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小事。

  李成蹊听完,笑了笑,并未在意。

  “后来陪着匠郢谷夫妇重游石柱山,一路同行见善恶两意,更让我脊背发凉。”李成蹊始终认为那段时间是他最打磨心境的时候,“一开始他们见到我,那女子对我恶意抬头,我心生惶恐,可根老替我答应下来,我不得不从。”

  “后来燕姐姐到来,男人恶意摆尾,吓得我几乎想要随燕姐姐一起离开,好在后来燕姐姐成功说服我,这才甘愿冒险留下。”

  “临近山脚,那夫妻二人皆想动手,是我抢先如约应下带路。”

  似乎是那时历历在目,李成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是那会儿,男女皆放下杀意,平静待我。”

  “还不夸我机警,捧个场?”

  耿星河乍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

  “再到登山,二人杀意全无,一路上可以说相安无事。”

  “但是最后下山之际,男人不知为何突然间又横生杀意。”

  耿星河听完,“可能是因为女子不愿斩断纠葛。”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直接拒绝了那份善意,全权推脱不要,甚至在回客栈后,让燕子矶去接触那对夫妻,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们。”

  到底是阅历太少,仅凭这些经历难以推断男人为何迟迟不肯放下杀意。

  “此事结束,回到客栈,我会向根老请辞,彻底断了两者间的联系。”

  “我真的很怕男人孤注一掷。”

  李成蹊语气微微颤抖。

  耿星河与他紧紧靠着背,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放心,我能撑得住,倒是你该考虑考虑怎么撑?”李成蹊缓过心神,轻声打趣道。

  “若在水边,我当无敌。”耿星河傲然回道。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武道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