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界碑裂纹

+A -A

  随着夏日的到来,游园赏花的闲人慢慢退去,一批批砥砺武道的修行者蜂拥而至。

  洞溪里三大家主居安思危,私下会晤,达成一致,寻回宣侠,请求召开【洞溪里会】。

  历代宣侠皆独居深山,远离闹市街巷。

  这一日,三大家主来到封宣侠所在山峰,毅然决然地推开那扇尘封许久的篱笆木门。

  对他们而言,这扇木门祖上百年都无人问津。

  “岳家主,有劳您先。”

  庄家主与袁家主私下各退一步,愿遵岳家主在此期间为三姓之首。

  岳家主当仁不让,站在露天宅院中,“岳姓家主恳请宣侠出山。”

  封宣侠走出屋门,对他们三人谈不上喜恶,不过是各自立场不同。

  宣侠遥领三姓五家七户,何尝不曾受过他们的恩惠。

  封名英侠,需要一里公户一百人许可,联名举荐当地学塾。

  封名昭侠,需要三老点头认可,交由当地宣侠封正,继而转呈一县显侠过目。

  所以,封宣侠不可能将他们拒之门外,更不可能视而不见。

  封侠,首重恩义。

  不懂知恩图报,如何回馈乡里?

  “岳家主,不是我不愿出山,而是关丛山从中作梗。三姓五家七户已有缺漏,使得封里之界碑惊现裂纹,因此害得我一身修为波澜起伏,再难以一己之力镇压洞溪里的武运。”

  三大家主神色骇然,交头接耳,竟然无人知晓界碑裂纹一事。

  “敢问封宣侠,界碑一事可有挽回之法?”岳家主沉声问道。

  “非三姓五家七户之人皆会于此不可。”封宣侠哀叹回道。

  封禁洞溪里的十五位钦侠后人以血脉气运镇压界碑,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时至今日,桃氏一脉黄婆婆不知所踪。

  洞溪界碑漏洞乍现。

  关丛山不知从何得知界碑一事,趁机在无人监察之时毁坏界碑,使得界碑镇压气运一事折损百分之一。

  “若无桃氏后人坐镇,以我封家血脉为祭,最多镇压十日不崩。”

  三大家主吓得面色惨白,一时间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洞溪里龙蛇混杂,无人不是递炤关之上的武者,一旦失去了界碑的扼制,届时没有书院坐镇,整座洞溪里必将毁于一旦。

  “我们星夜启程,请书院派遣经师携气运重器坐镇可否?”岳家主思量后问道。

  “此事可行。”封宣侠心知肚明,“但我奉暘郡并无书院。”

  三大家主面色惨然,何尝不知奉奉暘郡并无书院,可坐以待毙谁又甘愿如此?

  “十五户中,李氏一脉仅剩好似风中残烛的李成蹊一人,若他再出点意外。。。”封宣侠难以想象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洞溪里会毫无意义。”

  三大家主心中戚戚然,来时本为寻求一线生机,没想到反而更失望。

  “界碑被毁,不可外传。”封宣侠提醒道。

  “若关丛山执意泄露天机?”岳家主问道。

  “我与他有武者誓言,十日内绝对不会泄露。”

  “除你我外,可有他人知晓?”岳家主再问,声音中已动了杀意。

  “据说冉家老祖修有天眼,想必已看出其中蹊跷。”封宣侠接着说道,“非我洞溪里人来此,一身神通战力悉数被禁,绝不可能破坏规矩。”

  “当务之急,保住李成蹊。”

  三大家主心领神会,匆匆告别封宣侠,各自散去。

  “果然是界碑出了问题。”根老遥遥叹息,“狄婆婆,可千万要护好你的宝贝孙儿。”

  “不劳你费心,老婆子在此,进金定会安然无恙。”狄婆婆躺在竹椅,悠闲自在。

  尽是些不入眼的腌臜事。

  毁了好,毁了好,一了百了,回头带着进金远走高飞。

  “界碑被毁不会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根老没来由地想到,“十五户的气运反噬,狄婆婆你可吃不消。”

  “老头子别整天胡说八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婆子再不喜洞溪里,也不会做这等下作事。”

  “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洞溪里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若没了界碑镇压,老头子就真的要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根老既是庆幸,也是叹惋,“届时去哪里能见着朝思暮想的狄婆婆你。”

  “滚滚,别想来嚯嚯老婆子我。”狄婆婆掐断了联系,起身抚摸着这株与自己同岁的枣树,满怀思念,“去日苦多,早生贵子?”

  “不知羞的男人,独留我守着这一份家业,坑骗了老婆子我一辈又一辈,也没见托梦说一声好。”

  “到头来,这份家业还是被那群害你赌上性命的窃夫给葬送。”

  “那糟老头子处处惹人不喜,唯独有句话最中听,窃夫人人该死,只管打死,有益无害。”

  “李成蹊啊李成蹊,若你能打死那个做了窃夫的炅横,老婆子送你一桩天大的造化又如何?!!!”

  微风中,狄婆婆喃喃自语,一片枣叶自然落下,随风飘荡,直到飘落在李成蹊的脚下。

  “春夏之际,如此生机盎然的枣叶怎地频频凋落。”李成蹊颇为惋惜地捡起枣叶,十分珍惜地藏入怀中,然后兴高采烈地去后厨搬运酒箱。

  “傻小子,连片破叶子也当个宝。”燕子矶在一旁嗤笑道。

  “世间造化,唯有缘者得之。”李成蹊回以颜色。

  若是炅横在此,肯定会不屑一顾地说,“若我统统打死,岂不是说我也是有缘者?”

  但是燕子矶听了这句话颇为赞同,“可不是有缘者得之,先前根老说让我去杨树林找个宝贝,也没见个声响。”

  李成蹊搬起酒箱,理所当然地说,“等晚上你陪公子哥练完,我也空闲下来,咱们再去一趟杨树林。”

  燕子矶不知,李成蹊可知。

  木之鱼必在杨树林。

  燕子矶犹豫再三,不知去或不去。

  “痴长了我几岁,怎么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小娘们。”李成蹊学着酒客的劝酒词,打趣地骂道。

  燕子矶怀中抱着酒箱,不便用手打他,只好一脚踢出,“你贫嘴的本事倒是数一数二,也不知小姑姑怎么就看中你的。”

  李成蹊连忙侧身躲开这一脚,面色含羞地小声问道,“子矶,你说娘娘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燕子矶想了想,一脸严肃地回道,“姑姑的美是娇艳,也是真的好看。”

  在燕子矶的眼中,自家姑姑肯定是不如葵儿姑娘好看的,但比颤巍巍的夏家女人、女扮男装的望春心肯定是好看百倍。

  毕竟,我燕子矶玉树临风。

  一路调侃打趣,将酒箱搬回柜台,根老瞥了眼李成蹊,看似随意地叮嘱道,“最近客栈里比较忙,晚上也别乱跑,更别回家,就老老实实待着,随时等候通知。”

  他点点头,回了声好嘞,继续扑身在忙碌的上酒生涯。

  “年少不知,最是年少无知。”根老由衷地叹息道,“糟心事一茬接着一茬,也没个停歇。”

  界碑被毁,他与狄婆婆皆一无所知,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蒙蔽了此地的天机,但凭关丛山肯定做不到,杜振溪倒是有可能牵扯其中,可依他的性子,也不至于自毁城墙。

  洞溪里在,洞溪里人皆可水涨船高。

  冉伯羊、董承阳、杜振溪等一辈辈能在外风生水起,何尝不是借了洞溪里的故乡风水。

  “蜃老,劳您大驾,实属无奈之举。”青衣中间见她醒来,恭声道歉。

  “无妨,若为大业,折损点根基算得了什么。”浅眉女子粲然一笑,为了宗门千秋大业,哪怕拼尽性命又何妨。

  “蜃老大义,明月乡理当铭刻于碑。”

  浅眉女子收了坐息之法,起身走向庭院,“此地与我真身大有克制,不可久留于此。”

  青衣中年回道,“理当如此,十日后封印破除,蜃老当以真身现世。”

  “我神游天外,偶然间听闻洞溪里尚有残余血脉可供袭杀。”浅眉女子平静说道。

  “无须妄造杀业,十日后当尘埃落定。”青衣中年据理力争。

  “贺先生已非封正宪侠,无需如此兢兢业业。”浅眉女子神情不悦道。

  “规矩之内,无论是谁,理当敬守。”青衣中年言之凿凿。

  浅眉女子回身一望,一对重瞳瞪视青衣中年,以不容拒绝地口味训斥道,“贺季真,我蜃连璧在此,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青衣中年贺季真连道不敢。

  浅眉女子这才罢休,回首仰望天空,“该死的钦侠封禁,害我处处受制于人。”

  正游走墙头的炅横猛感心神不宁,一个不慎险些跌下墙头,为免有意外发生,急忙动身返回老宅,询问自家师傅,“师傅,我的阴阳周天图为何突然间紊乱不休?”

  关丛山处之泰然地喝着酒,抬头冷漠地打量着他,“些许小事,何至于神色慌乱,日后如何修成顶尖武夫?”

  炅横低头不语,默默压下阴阳周天图的躁动。

  “洞溪里乾坤将覆,你这先天而生的洞溪灵性有感而发。可惜了可惜,到底是修为浅薄,免不了一场生死浩劫。”

  在他眼中,天才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被我玩弄鼓掌犹不自知?

  关丛山本无力寻衅滋事,归根结底还要感谢浅眉女子的登门拜访,许以承诺联手遮蔽天机,这才使自己敢于出手打毁界碑。

  而自己不过是拼了前程无望,换来了洞溪界碑裂痕。

  一丝裂痕,足当燎原之火。

  不过十日,将会彻底崩坏。

  这笔买卖,对我赴戎机有赚无赔。

  世人辱我骂我,忝为窃夫,那又如何?

  我赴戎机在规矩内办事,谁敢说三道四?!!!

  “耘艾,老祖要去拜谒根老,一时半会不便回老宅,切记千万不可外出。”察觉到天幕的裂缝,冉伯羊神色剧变,起身告诫他后,匆匆离开。

  “不成器的醉鬼,整天就知道喝酒。”冉伯羊还是没耐住性子,沿途去看了眼酒鬼,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肩头,废了他的肩胛骨,“喝喝喝,就知道喝,喝酒能给你喝出个博侠来?能给你喝出来个德清关?”

  酒鬼默不作声,任他打骂。

  董必德龇牙咧嘴,腾身一拳直轰冉伯羊的胸部。

  “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念在你老祖的面子上,一拳打杀了你。”冉伯羊任凭那一拳打来,单手捏在他的手臂,举手就要废掉他的一臂脉络。

  “还望老祖手下留情。”酒鬼忽然出手阻拦。

  冉伯羊这才收手,只一脚踹飞董必德,“没用的东西,放着自家耘艾不闻不问,跑来给董家的杂种打磨根基,我真后悔当初没一脚踩死你。”

  酒鬼一言不发。

  冉伯羊怒不可遏,又拿他无计可施,一甩衣袖直奔客栈而去。

  五脏六腑几近崩溃的董必德意识空前清醒,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魂游体外。

  “以心观五脏六腑,以气走经脉,以意默诵【封侠卷】。”酒鬼一掌拍在肩骨,强行扭正,以气传声,为董必德一一解读。

  董家人,无一不是吃得苦中苦。

  “孙儿伯羊见过赐名养育之恩的根老。”冉伯羊见到了根老,立马将姿态放低,和声细气地拜谒。

  根老早早知道他要过来,原本是酝酿好了“千言万语”要骂他个狗血淋头,可话到了嘴边,再来看这个打小扶养长大的小羊崽,那一腔怨气莫名消失的一干二净,最后只统统成了一声冷哼。

  “根爷爷,伯羊知错。”冉伯羊俯身做低,毫无不适。

  “有屁快放,没事快滚。”根老像赶苍蝇一般摆了摆手,一脸厌恶地催促道。

  冉伯羊欲言又止。

  “此处在外人看来,只有对话,从无言语。”

  冉伯羊这才开口问道,“镇界碑怎么会突然间崩坏?”

  “有人蒙蔽天听,让关丛山有机可乘。”

  “我就说这届的宣侠是个废物,哪里有中趋顶用,连个镇界碑都看不住。”冉伯羊确认界碑出事不是错觉,张口就骂。

  根老见他这脾性,举手就打,又想起他不是当年的小羊羔,慢慢地放下手,“事已发生,追问谁对谁错已无用,而是应该想想如何善后,懂不?”

  “不懂,也不想说董。”冉伯羊倔强道。

  “斗智斗勇,你哪点不比小阳子强?可你怎地冥顽不灵,这么多年也不知悔改?”根老气呼呼地骂道。

  “正因为他处处不如我,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冉伯羊顶撞道,“杜振溪这个后辈能走到今日,我见之欣喜,当年甚至不遗余力,跨界支援,为此得罪不少武者,也心甘情愿。”

  “但他董承阳,我不服,这辈子不服,下辈子也不服。”

  冉伯羊声嘶力竭地吼道。

  “滚,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回洞溪里。”根老说完,撤开禁制。

  “伯羊,这是最后一次叩拜根爷爷。”

  众目睽睽之下,冉伯羊三跪九拜,然后起身离开。

  “我和你说过的吧,根老就不是个普通人,你瞅着那老头子比根老还老,居然给他三跪九拜,行世间最大的叩拜礼。”燕子矶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成蹊斜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心悸不安。”李成蹊突然说道。

  整座洞溪里,无论妇孺老幼,皆心感恐慌。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逆命向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