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头刘公公派人召回安敬司密探时顺带解决了左相耳目,一番暗战却还是让耳目逃脱了一人,不得不说,左相为了此事派出的也尽是好手。此刻左相府中堂之上,一人伤痕累累跪在堂前,五体投地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堂上端坐一人,三缕长须面容儒雅,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左牧海。
左相听完那人汇报,问道:“照你这么说,是陛下的人动得手?”
那人答道:“回大人,小人不会认错,确定是安敬司的武功路数无疑,共八人,所用剑阵乃是天机北斗剑阵。”
左相捻了两下胡须,若有所思,“这是陛下在警告我啊!”
“罢了!你下去好好养伤。”
堂下之人闻言磕了个头向后爬去退下。管家吴刚此时端了茶汤过来递上,左牧海顺手接过问道:“此事你怎么看?”吴刚笑了笑说:“主人心中有数,小人就不多嘴了。”
左牧海点点头笑道:“王芳以为他那套能瞒得过谁?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做事还是欠考虑,我和陛下都盯着呢也敢在眼皮子底下做手脚。顾惊鸿已死,顾天祥那个老匹夫是绝后了,留下一个老太婆又能掀起什么浪花儿来。王芳大军明日便会开拔,按照王芳的意图定会让那老太婆混在军队里随他一同前往西荒!”
吴刚此时接话道:“但是以顾朱氏的心性智慧,定然也是能够想到些一二,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必定是不会混在其中,而是会留在都城内寻找时机再做打算,所以不论王芳接下来做什么都是个幌子,顾朱氏应当还是躲在某处。”
左牧海点点头,似乎是赞同了吴刚的说法,左牧海问道:“你认为那老太婆不会跟王芳走?”
吴刚点头,那左牧海突然想通了什么,眉头一展,只听他说道:“只怕此事不简单!常理,顾氏一门若是被灭的干净,只剩下那老太婆一个,这人一旦无牵无挂,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去哪里不是去?为何还要躲起来伺机而动。”
吴刚闻言点点头,“老爷说的有理。”
左牧海眼睛一眯,一道精光闪过,只听他笑道:“这老太婆如果不跟王芳走,而是留在都城内,那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吴刚明了,试探道:“老爷的意思,若顾朱氏不走反而留在都城内,就说明顾家除了顾朱氏,还有人活着!”
左牧海颔首,“王芳那边依旧派人盯着,确定那个老太婆究竟有没有在队伍里!若是真的在,那便由她去,一个老婆子能如何?若是不在,就找出顾家还活着的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当夜,顾府走水,火光冲天,元都城防卫急忙派人前来,连同把守顾府军士一同救援,大火被扑灭,消息第一时间传了出去,各方震动,看守军士立即清点尸体数量,这大火不出所料正好烧塌了那暗室,连同其中顾惊鸿的替身也烧焦了。
在场的尸体多了一具这可不是小事,负责人急忙上报朝廷。刘建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并未上报,而是派安敬司密探前去查看,得出的结果十分惊人,便是这暗室里的人十有八九才是真正的顾惊鸿。
陈皇原本睡眼惺忪,听闻此事后脸上阴晴不定,声色冷冰:“传王芳。”
且说王芳与老太君商议过后便回了府中,没多久就收到宫中传旨,心下有数便随同宫人一同前往御书房。
料想是计划之中的事儿,王芳跪倒,不敢多言。陈皇道:“这事儿你怎么看。”王芳装傻:“回禀陛下,末将不知。”
“哦,不知?那老太君体内的碎心丹你也不知!”陈皇直接,不与王芳拐弯抹角,将安敬司所查和盘托出,王芳没有料到陈皇会如此直白,但分别前老太君曾嘱托,若事情暴露便顺其自然,不必挣扎,心思百转也是瞬间调整了过来,当即叩首声色泪下:“陛下,末将欺君罪无可恕,但末将着实不忍看顾家绝后,所以才想了法子想要救下顾朱氏及顾兄的孩子,但着实没有想到顾府内暗室中还藏着一人。”
说到这里王芳转而言之:“而且老太君谨慎,未曾想连末将也骗了。若末将没有猜错,先前外面的顾惊鸿应当是天山鬼手的杰作,那只是一个替身,而暗室之中的才是真正的顾惊鸿。末将本想着今晚派人将顾朱氏的尸体偷出来再行施救,没想到突然一场大火,尸毁人亡。”说道此处,王芳眼睛通红,雾水浮现,一派伤心模样,情真意切甚是动人。
陈皇面色沉凝直视王芳双眸,想要从其中看出真假,那王芳抬头对视眼中却是一片真挚无懈可击。
安静良久,陈皇道:“这火不是你放的?”
此时的陈皇心下有些后悔,安敬司的人撤回来的还是早了,若是再多等上一晚,怕是什么事情都能水落石出。说到此也不得不叹是天助顾氏,留其一条生路,方大有行动前刚好赶上安敬司撤离,当真是万幸,正是天不让你死,你不得不活!
王芳一听陈皇质问装作是吓了一跳,这火确实是他安排人放的,这他如何能认,连忙回道,“末将冤枉。臣又有何理由再去放那一把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臣还如何去救老太君!臣猜测必定是有些人看顾家死绝不够,还要……”
陈皇大喝一声“够了!”打断了王芳的猜测,不用想也知王芳暗指的是谁!再说王芳悲痛的模样在陈皇看来不似作假,王芳被打断后战战兢兢不做回答便只是抽噎,王芳又是一头磕下,口中道:“求陛下恕臣欺君之罪,臣自知罪该万死,但此时西荒边乱,臣愿去西荒战死沙场,戴罪立功。”
他与老太君计划良久,层层递进,为的就是将旁观者疑虑打消,若是初时一二步真能瞒过也好,但久坐高堂之上无不是成了精的狐狸,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骗过去的,所以老太君才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底。
刘建在一旁看着不说话,王芳刚刚所说的猜测自己心中也有,相互印证之下更是肯定:能瞒过自己的双眼,也只有天山鬼手能将活人替身做到这个地步,顾家曾与天山鬼手有旧,做起来替身来虽然麻烦,但也不会拒绝。
陈皇回顾整件事情,王芳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他既然已经计划好如何将老太君救出,况且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放火,多此一举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而自己两日前才与左相达成协议,并召来王芳部署,料想两日的时间,便是他提前通风报信又能做到什么地步,但老太君不愧是老太君,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将一切她的计划毁得干净。退一万步来讲,依左相的性子,怕也是干不出放火烧尸的事儿来。
可这火究竟是怎么来的?罢了,陈皇头疼不已,最后只得告诉自己谁放的火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氏确实死光了。若还真有什么事情,便全都让左相烦恼去吧。
陈皇不再多疑,也不想看到王芳,遂大手一挥:“退下吧!”
王芳见陈皇这般模样,心下大定,陈皇这里是信了!
王芳退下,陈皇却还是有些疑惑在心中挠拨,忍不住开口吩咐:“刘伴伴,着安敬司的人查查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
刘建口中称是,实则在接到顾府走水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派人去现场勘查。
不得不说,安敬司办事效率很高,只一个时辰不到便找到了王芳提前安排好的线索!走水的原因很简单,几只老鼠撞到了库房中的烛台,引燃了库房之中的火油,而陈列尸体的地方正好紧挨着库房,大火一起,瞬间蔓延。
其实说来简单,那二位军士也没做什么,便只是换了尸体之后,就去了库房,将事先准备了几只死老鼠随处丢下,接着便放了火!
陈皇疑惑:“库房为何会有明火?”
刘建此时有些尴尬:“今日事后,务财司今日派了四人于库房中清点顾府财物准备充缴国库,所以才留下了明火,也不知顾家是怎么想的,火油竟然放在库房之中。”
陈皇道:“火油乃是重器,各家安置皆有不同,放库房中倒也不奇怪,但那老鼠撞烛台不会是人为的把戏吧?”
“安敬司已经核实清楚,今日务财司四人带了糖饼去吃,其中不知是谁吃剩了一半便随手放在了桌边上,临走时忘了拿去,所以推测便是因为这样引来了老鼠才撞倒了烛台!”
“是哪个忘了的?那几人中可有人与顾家有关系?”陈皇还是有些怀疑。
“哪个人忘了拿走的,这几人倒是都不承认,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不承认也是在意料之中!且说这几人都是务财司里普通的干事,平日里根本搭不上顾大将军府的关系。而且据他们所说这糖饼是今日顺手在顾府边上的糖饼铺子买的,原因是清点财物工作量大会误了用饭的时辰,所以先提前买些吃的。”
“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刘建苦笑了下:“陛下,依奴婢看,还真的是巧合。王将军刚刚悲痛的模样奴婢看得真切,想来是因为没有救下老太君的缘故,装是装不出来的!显是王将军自己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一场大火打乱了他救人的计划。再说务财司派去的人刚好买了糖饼,吃完的糖饼又刚好放在了一旁,恰好又忘了拿走引来了老鼠,老鼠又恰好撞到了烛台,其中变化太多,若真是人为,又如何能算计到计划之外的变化。”
陈皇道:“也是,若是没有这场大火,顾朱氏此刻已经被救出来,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点刘建倒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因为有些时候的巧合,也无非是顺其自然罢了!
近来恰逢天元节前,这一节日为得是祭奠先人,而此时陈国的人会准备上各式各样的糖饼用来供奉祖先,所以这时候的糖饼铺子花样百出只为了吸引买客,老太君料到务财司会在事后派人过来清点家中财物,毕竟这是陈国惯例,凡灭族抄家,财物一律充缴国库,以务财司司长贪财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前来。
这顾家虽然不是贪官之流,但多年积累仍在,顾府的财物清点起来也是不小的工作量,所以时间上必定是误了用晚饭的时辰,那么派来清点之人大几率会走路上买点吃食,一路上的糖饼铺子不少,所以糖饼便是最优的选择!方便携带味道又好。至于为什么会吃剩下,那便更好解释,只能怪那些商家为了卖出去更多的糖饼而做的活动了,买三赠一之下,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贪那点小便宜,多了便自然吃不完。其实老太君也在赌其中会不会有人忘记拿走,如果没忘便只要安排人放上些吃剩的糖饼就好,反正只要出了这等事,务财司几个干事定然相互推脱或是不承认,人性如此,所以忘与不忘也没什么区别。
陈皇到此也便是确切的信了这火乃是意外,只能叹一声“天要绝这顾家”,若不是这场大火,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让顾家留后。
“那几名干事便给顾家陪葬吧,另,你把安敬司的调查结果拓上一份,派人送给左牧海这个老狐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