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想关,仍是由一块简陋的石碑作为注释。
石碑顶端的三个大字下,一行小字是此关的诠释——求而不得苦自来。
“九门三关,三关分别是浮生关、欲想关、厌离关,乃是求道三关。浮生关取的是生而艰难之意,浮生本来就是世俗人的一大苦事。可是面对浮生关,既不能投机取巧又不能轻言放弃,故而要过浮生关必须负重而行,砥砺向前,否则只有失败一途。求道没有捷径,要想有所成必须先去做,故而第一关是浮生关。
“第二关欲想关,其实就是人的欲念。欲望越强,人就越容易奋进。但有欲望就会有求不得的痛苦,所以,求道必须舍弃过多的欲望和想念,方能轻松前行,知足常乐。不然就要被魔障遮蔽双眼,始终不能摆脱求不得之苦。然而,放下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件苦难的事,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放下?这也是此关的凶险所在,闯关人必须放下欲想才能过关。
“第三关厌离关,由于至今无人破解,所以我只好自行臆测。第一关经历过人生百态,第二关舍却了世俗杂念,已然重新化作一块璞玉,第三关应是只等迈出最后一步。可是,这最后一步怎么走,我是想不透彻的。据说,厌离关石碑的提示除了一句抛却三尸悟长生外,别无他物。所谓抛却三尸,不是轻生,而是祛除好恶欲念,这在第二关就已经做到了。所以,第三关的关键在于悟长生。
“这就太玄学了,肉体凡胎怎么可能长生呢?至少对于我这种笃信科学的人,是理解不了的。于是,我就把关注点移到了厌离之上。厌离,即厌恶和舍弃。如果是因厌生离,那就有种厌世的倾向;如果是因离生厌,那便是愤世嫉俗;如果是无厌而离或者无离而言,那就太抽象了,不是感情动物所能达到的境界。
“三关设定的主旨在于引导人走向正途,所以前两种思路是绝对不对不是关卡设置者的初衷。可这又回到了玄学问题,实在让人头疼。无路可走之下,我就毛遂自荐,前来守门。但守门人是看不到闯关提示的,所以我想请你们到达厌离关后,能够带出些信息给我。当然,我的回报是,帮你们闯过第二关。”
听罢司马知命关于三关的阐述,Erin孙率先质疑道:“我们可是敌人诶,你凭什么这么好心?”
“好奇心这东西,不但可以害死猫,还能让人失眠。你瞧我五十岁的人跟七十的一样,就是睡眠不好造成的。”司马知命说,“人上了年纪就得学着养生了,但不解决这个问题,再怎么养,睡不好也是白搭。”
“说的言之凿凿,我居然挑不出毛病。”遗落在Erin孙脑中的那一缕神念,因为弗洛伊德的疏导已自行散去大半。虽然神念的作用强大,但留在非修行者脑袋里并不是好事,所以,Erin孙不情不愿地让弗洛伊德清除了残余神念。可她还保留着观察别人微表情的习惯,不管能不能看出来。
当然,就算她残留着丝毫神念也无济于事,修行者不会让人轻易用神念窥视的。
黑布罩头的莉莎被龚行慎扶到一旁石墩上坐下,她说:“是啊,熬夜是美丽的天敌。折腾了这么些天,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三天。”
弗洛伊德说:“你的借口未免过于牵强了,为了满足区区好奇心,你就要背叛整个隐士集团,不惜身败名裂么?”
司马知命摇头说:“不不,这是一笔只有你知我知的交易。在这里,守门人之间是无法彼此联系的,更没有人可以旁观,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他人同时咧嘴干笑,心说要是这老头子知道了穷图的存在,那还不悔青肠子。
看到众人怪异的表情,司马知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就补充说:“单纯的好奇心确实不足以让你们相信我的动机,如果我说我的目的不在于解谜,而在于天宫里的东西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三大世家作威作福的日子也该到头了。只要我拿到了天宫里的东西,就......哼哼!”
龚行慎说:“那没可能的,我们抵达天宫后,天宫就会永久消失的。”
司马知命似笑非笑地盯着龚行慎说:“你没可能抵达天宫,因为我们设下了有史以来最强的守门人。”
龚行慎挖着鼻孔说:“那倒要试试看,号称有史以来最强的修行者晚上还不是被我拾掇得服服帖帖的......”
弗洛伊德脸涨得通红说:“你要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可替姐姐抽你了。”
司马知命尴尬地说:“总之呢,我的动机就是如此,我说你们没可能通过第三关是事实。我只需要你们到达第三关后,将石碑提示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就足够了。如果你们全部战死或没能抵达第三关,包括微乎其微地抵达了天宫,那就不必再提交易的事情。这对你们而言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龚行慎摊摊手说:“我又不认识你......”
司马知命笑了笑说:“关于我的诚意,你们大可放心。根据武盟提供的闯关人情报,你们当中应该有位柳家人,我可以把我的性命交给他。我想以柳家的声誉,不会做出来令我们双方不开心的事。而且,如果他毁约,就算我死了,我的家族还可以找柳家的麻烦。我相信明智的人是不会置家族于不顾的。”
柳别叶挠头说:“我是柳家人,但不能代表柳家。”
“你的性命没意义。”弗洛伊德插话说,“在虚幻世界里,你不会真的死,我们也无法此刻派人到你的所在处监视你。”
“如果是比死还恶毒的诅咒呢?”
显然,这话引发了众人的好奇心。
司马知命接着说:“由于精神互通,所以作为守门人唯一的危险就是入魔。而我们司马家有办法令特定的人被动入魔。”
弗洛伊德皱着眉头说:“这么说,你们实现了干扰大脑的方法?”
“准确地说,是类似于海德拉魔心咒,干扰情绪的方法。”司马看向黑布罩着的莉莎,笑了笑说,“你该知道,盖头挡不住神念窥视的。”
莉莎说:“魔心咒虽然会使人入魔,但概率并不好,除非是趁虚而入。”
“我们可以改变本人和道心的同一,令其百分之百入魔。”
弗洛伊德指出:“应该有条件才对。”
“当然,就像巫师给人下咒,需要被施咒人的头发一样,我们需要十分了解道心……”
“哦?那就是增强道心的反噬力量,从而导致入魔。”
“弗洛伊德小姐果然是聪明人——我想你就是那位天才了,虽然武盟的情报里没有关于你的出身,但我想以你才智一定能够破解我们家族的秘法。所以,恕我不能接着说下去,我会把令我入魔的工具交给柳家小子。如果我食言了,那么你们可以令我入魔。我所在的地方是隐士专为守门人设置的密室,有修行者层层把守,一旦我入魔,就必死无疑。这样不就相当于把我的性命抵押给你们了么?”
弗洛伊德想了想说:“你先说说第二关的秘密吧。”
“你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我想还是把你打倒更稳妥,第二关的凶险或许是你的危言耸听。上一关的文字游戏,连龚行慎都能搞定。”
龚行慎说:“喂喂,莎拉,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啊。你那个连字用的我很没自尊。”
司马知命犹豫了片刻说:“好吧,我告诉你们。第二关是心魔阵,系统会将你们的精神链接到特别的心灵房间。房间会投射出你们心灵深处的欲望,而你们必须突破这些欲望才能从中出来,不然就会困死在里面,直到肉身死亡。”
Erin孙大惊失色说:“每个人都需要测试吗?像我这种物欲丰富的人,进去一定出不来。”
司马知命说:“只需要一人通过即可,但是很难……前人的做法是……几位认为可否交易了?”
弗洛伊德说:“这就该由队长判断了。”
龚行慎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只是我觉得这买卖你有点亏。”
“那,柳家小子就请收下这个……”
司马知命将一只竹哨交给柳别叶,弗洛伊德劈手去夺,但被司马知命快速地揽入怀中说:“这个可是我的命根所在,可不能交给你这样的聪明人。”
弗洛伊德收回手说:“那我们如何知道这东西的真伪?”
司马知命摊开手,露出其中的竹哨,然后催动真气从竹哨中穿过。仅仅一缕真气穿过,司马知命的经脉就凸显出了殷红。他说:“这样足够了么?”
弗洛伊德示意柳别叶接过竹哨,说:“那我们怎么把信息给你?”
司马知命说:“脸对脸搜索ID识途老马,然后私信告诉我即可。信息时代,用不着那么费劲。”
“就这么简单?”龚行慎惊讶地问。
“就这么简单。”
弗洛伊德莞尔一笑说:“既然老先生这么仗义,那就请说通关的方法吧。”
司马知命还以微笑说:“前人的做法都是牺牲一个人……”
“牺牲?怎么牺牲?”其他人忙问。
“你们说什么人没有欲念?”
“不会是死人吧?”Erin孙抱着灰暗的想法说。
“对,除非一人在闯关中途自杀,否则……”司马知命说。
“那牺牲我吧!”彭安翔斩钉截铁地说,“我是最没用的人了,只要……只要……能给爸妈讨个说法,我就知足了。”
“喂喂,你可是答应我,做我的设计师的。”穷图先对他说。
弗洛伊德忽然笑了起来说:“不用人牺牲的,让一个人短暂成为白痴应该也可以。”
司马知命称赞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这种办法说不定可行。”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闯关了?”
龚行慎一边问,一边靠近石碑,石碑之上只有一行提示“是否进入闯关试炼?”,下排是“是”和“否”两个按钮。
他的手指移到“是”的上方,弗洛伊德拦道:“等等!你说我这种方法可行,为什么没有人这么尝试过?”
“因为......”司马知命倒退一步,忽然叫道:“柳家小子,该你动手了!”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挪到石碑旁的柳别叶,陡然按在了“是”上。
“你在竹哨上动手脚!”弗洛伊德大惊失色,当即放出神念,化作千根针,不计后果地刺向司马知命的大脑。然而神念针仿佛泥牛入海,丝毫没有反应,而弗洛伊德的眼前,渐渐被黑暗笼罩。
司马知命带着奸诈的笑容说:“因为第二关就像一场梦中梦,你们所有人都会被试炼拉进各自的心灵房间,神念再强大也无法穿透房间。可惜,你们的身体还留在这里,我可以慢慢地、毫不费力地杀死你们。然后......取得紫微丹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