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其忠出了庙门,看见老乞丐跪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老前辈,你这是何必!"
"小伙子,你遇到了大机缘,以后我们还要仰赖你啊!"
袁其忠赶快把他扶了起来,说:"哪里的话,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谁知老乞丐说:"但仙长交代了,此后三年,你要自力更生,我们一粒米也不许给你。"
"好,你放心,我自己也能过下去。"
袁其忠豪气冲天,毕竟他新学了本事,对未来正充满了希望。
但告别了老乞丐,走上路时,他方才想到。
天下之大,自己去哪呢?
袁其忠想,自己最好再多练上几年,再去其它的地方的武行碰碰运气。
首先自己得找份工,攒下一点路费和伙食费才行。
他直接顺着路西走,却看见了路上几辆大车堵在那里动弹不得。
原来那里有一辆空车,堵住了几个运木材的大车去路,看起来气氛紧张。
"几位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吧!"
一个包工头某样的中年人,穿得还挺讲究,却在那里对几个年轻人低声下气。
那几个年轻人都十分健壮,都是二十岁不到,皇天老子都不怕的年纪,而且他们车里就放着用布包着的刀。
为首的那个瞥了包工头一眼,说:"没见着我们车坏了,能随便移吗?等着人过来修呢。"
"你坏也不能坏在我门口吧!不如我们帮你修车?"
"别,千万别,哥几个最爱自力更生。我跟你说,一点忙也别帮我们,不然就是看起哥几个了。"
袁其忠一听便知,这是城内外地痞敲诈人呢。
不让他看见还好,一看见这事他管闲事的心就来了。
"说什么呢!要点脸!"
袁其忠张口就骂。
那几个人立马恶狠狠地看了过来,结果其中一人看到袁其忠眼神就变了,一股惊讶之色。
"袁其忠!"
"哎,是他啊!"
袁其忠立刻警惕,难道这几个也和京城武行有关系?
但没想到那几人都下来客客气气地行了礼,说:"见过袁大哥。"
这让袁其忠有些错愕,问:"你们是谁?"
一人指着自己说:"袁大哥,你忘了我了?我老母亲有天在街上崴了脚,是你背她老人家到家了。"
"喔,是有这事。"
"袁大哥,今天哥几个都给你面子,你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袁其忠说:"我看你们这事就不地道,今天就散了吧,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好勒。"
于是"坏"掉的马车,一下被拉走了。
包工头抱着惊奇的眼神跑了过来,说:"兄弟,你是练过的?"
袁其忠正想开口,却又想到自己还受着武行禁令,便说:"练过一些,这几年来京城闯荡,结果没了本钱。掌柜的你要好心,就给我点盘缠回家吧。"
这一套说出口,袁其忠才发现,现在自己也像个乞丐了。
没想到包工头却说:"何必回家呢,我现在正缺个人看木头、石头。"
"喔,怎么回事?"
包工头叹了口气:"唉,我们接了修皇家园林的活计,谁想这堆场里作原料的石头木材天天被偷,再不然就是像刚刚那样有人公然勒索。"
"皇家园林的原料,也有人敢动?!"
"这活计也是层层分包下来,我们木材石材都得自备。可就这情况,没等工钱结算那天,我就得把家底给赔光了!"
"好,我干。"
这样的工作袁其忠求之不得,有大把时间练拳,还有机会验证武艺。
"只是有家伙吗?"
听了袁其忠的话,包工头惊奇道:"你是练武的,你还问我,也就只有些木棍那些的。"
袁其忠就这样待了下来,每个月包伙食,还给些工钱。
但留下了,才知道这里的生活有多无聊。每天大把大把的空闲,还得留意有没有人来捣乱。
每月的工钱也寥寥无几,自己要是买点东西,很快就花完了。袁其忠为了攒钱,只能忍着。
好几次,他都动了回镖局道歉的心思,幻想姥爷能原谅自己,让自己回去。
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三年!我待给你看!
。。。。。。。
此处东去的京城之内,却是另一片热闹情景。
八皇子府前,正有不少人等着觐见。他们非富即贵,还有些是著名文人。
有些人热切地跟他人攀谈,也有些寡言少语,不知道代表了谁的利益。
忽然府内有太监走出,从人群中找了一人入内。一时间羡煞旁人,传来许多嫉妒的目光。
但随后不少人才发现,这个幸运儿英武不凡,有人偷偷说道:"这是皇城里的侍卫。"
许多人立刻收起了目光,皇城里的侍卫要么是上三旗世家出生,要么是武科进士。
这还不算什么,在宫廷里作侍卫很容易结识大官贵人,更容易窥得许多秘辛。故而他们都是大臣、皇子府上的贵客,许多人都想收买他们为己用。
太监对侍卫说道:"这边请,八阿哥久等了。"
侍卫被带到一处院内,看见两个气宇不凡的人物在院中对饮,其中一人是郡王纳尔苏,另一个则是八皇子。
"塔尔罕见过贝勒、郡王。"
"免礼,快起来吧。"
塔尔罕看见一双手扶住了自己,八皇子竟然亲自过来搀扶自己。他受宠若惊,连忙站起。
"塔尔罕,你玛法也是我们自己人,不必如此拘礼。"
纳尔苏这样提醒他,但塔尔罕还是十分拘束。他日前也在宫中见过这两位神仙一样的大人,但今天如此近的面对面,更觉得他们气度不凡。
八皇子的母亲不如其他皇子高贵,这也使他的成长倍受挫折。但也因此,他更能理解民间的疾苦。他礼贤下士,在满汉之中都人望极高。
而皇太子则高高在上,他的亲信索额图更是目中无人,对不是他同党的人肆意打压。许多人都认为,八皇子更有资格继承大宝。
三人座谈了许久,聊得都是家常,不知不觉塔尔罕就兴致高涨了起来,说了自己对军国大事的许多看法,而两位贵人也都认真听了。
八皇子点了点头,说:"你也是忧国之士,我带你见见两位奇人。"
塔尔罕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奇人,八皇子非要自己见的呢。
他随着两位贵人到了府宅深处,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
八皇子问道,塔尔罕犹犹豫豫地说:"这里是皇子家邸,皇亲眷戚起居的地方,我进来了不妥。"
纳尔苏笑道:"别太顾虑,这里不是宫里。"
八皇子也说:"你放心,这也是跟你玛法说过的。我们都是旗内兄弟,你就当是自己家事吧,别想太多。"
三人进到一处阴凉的房间里,一处榻床上正有两个老人在吞云吐雾。
一个作喇嘛打扮,是个干瘦的老头,却是一幅蒙古长相。
紧临他的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婆,样子像个汉人,却是一身萨满的装扮,身上五颜六色。
塔尔罕看得睁大了眼珠,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惊讶。
八皇子竟然恭恭敬敬地对他们行了礼,请道:"玛法,姥姥。"
塔尔罕大惊失色,八皇子为何对这两个怪人用如此尊贵的称呼,一定是被这两人什么伎俩给蒙骗了!
纳尔苏介绍说:"这两位是奇人异士,对八阿哥大有助益。"
"这我断然是不信的。"
塔尔罕公然顶撞了他,一向温顺的纳尔苏表情如同家人受辱,似乎要发怒了。
但八皇子却制止了他,说:"且慢,我旗中男儿热血方刚,性子直些都是正常的。"
"嘻嘻嘻,要是不相信老身的本事,可以来试试老身孩儿们的手段。"
老太婆干瘪瘪的嘴里,传来了令人不安的笑声。
房间的黑暗里走出了一个影子,对塔尔罕伸出双手,竟然是要一较高下。
塔尔罕脱掉了褂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露出了自小锻炼如同铁打的身形。
他摆出了跤架,布库技法是他的特长。
影子呆呆地伸着双手,塔尔罕却好像狮子一样蓄势待发。
晃的一下,塔尔罕出手了。他的手抓把一样伸来,却啪的一下用掌底打在了影子的脸上。
影子脖子一歪,好像泥胚变形一样。但未及他倒下,塔尔罕凶猛的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襟和袖子,将他像纸人一样摇晃。
但此刻吃惊的却是塔尔罕,他发现对手好像一个泥人,看起来摇晃,其实重心并无动摇。不出绝技,恐怕难以致胜。
他猛地一拉,两人的身形圆转。塔尔罕身体一沉,一只脚抬起踏在了影子的腹部。
这是俗称兔子蹬鹰的摔法起手,我主动向后方倒去,把对方蹬出,跤场上一般不用。
但塔尔罕的脚突然又松开了,身体反向前冲去。原来兔子蹬鹰只是为了引诱对手把中心下沉,他实际的动作是掏腿。
塔尔罕将上把一推,拉对方袖子的手转而掏住了对方膝窝。但这一势亦有奥妙,不同于普通掏腿,塔尔罕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对方膝窝的麻筋。
这是跤场上不用的毒着,中者无不倒也。可眼前这影子就不倒,他的膝盖在塔尔罕的指力之下依然诡异地自由摆动。
塔尔罕感觉自己抓住了棉花一样,无从摔倒对方。他再次变招,掏腿的手转而由下圈住对方手臂,两只手用力锁住对方肘部下压。
他自幼跟满汉名师练武,深知中了这招绝不会轻易脱身。对方要么被压倒在地,要么就等着断胳膊吧!
塔尔罕加大了力量,但对方似乎毫无反应。
一股异样的空气弥漫在了黑暗阴冷的房间里,被塔尔罕锁住的那个手臂慢慢地开始了拧转。
塔尔罕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影子的那只手臂早已拧转至了脱臼的界限,但还是不停地拧转,最后从自己的锁制了溜了。
八皇子看着扭曲的影子,笑道:"怎么样?"
塔尔罕抱着凝重的脸色,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嘻嘻嘻,他早就输了。"
"啊!"
塔尔罕这才发现,一把匕首不知何时插在了自己后领上。
"赢你的不是他,是她。"
那个老喇嘛也开口了,语音古怪得不知道是哪里人。塔尔罕惊恐地发现,除了那个影子,黑暗里又露出一个女人脸。她披着长长的黑发,肤色如同海水。
塔尔罕惊倒在地,全然没有了武者的威严。
老喇嘛喃喃自语道:"皇太子该死!皇太子会死!"
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公然出现在这里,但塔尔罕却没反应过来,纳尔苏和八皇子也毫无反应。
"皇太子归天之日,是什么时候?"
纳尔苏急切地问道。
"不急,不急。"老喇嘛说。
"他的星辰还未归宫,要伤他,需剪其两翼。"老太太道。
曾经有人推迟了皇帝的死期,但因此将会掀起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更为恐怖的黑手,正在伸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