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村东面沿海,海寇舰队。
楼舰二层,叶姓的红衣女子心中有些烦躁,推开门走进屋内。有些不快的说:“红妆,别玩了。”
屋中,一只身长两丈有余的白色巨虎盘卧在地,闭目养神。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趴在它的背上攀爬玩耍。女孩只有十二三岁,一身粉色衣裙,乌黑的大眼睛充满灵性。闻言头也不抬,双手捂耳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红女女子只觉气闷非常:“叶红妆,别忘了你的使命。”
粉裙小姑娘直接爬到白虎头上,盘膝掐腰指着红衣女子道:“叶红芸,你要真是我姐姐,就把我放开,咱俩打过一场,你要赢了,我就答应和淮国联姻,否则你就赶快把我放了,我才不要嫁到淮国。”
仔细一看,粉裙小姑娘的脚踝上,一根银色的枷锁链连接在白虎的脖颈处。
红衣女子一声冷哼,坐在桌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也不答话。
粉裙小姑娘抬起头,骄傲的说:“不敢了吧,就你也配当我姐姐。要不是我被这困兽锁锁着,我让你一只灵兽,都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红衣女子闻言抬头,眼神里复杂异常,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愧疚跟无可奈何:“叶红妆,你到底懂不懂事,如果这次没有取得淮国的支持,我们游马国会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都是公主,做事要为国家考虑。”
粉裙小姑娘被骂的眼眶通红,小嘴一撇:“我才多大?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不去联姻?凭什么?”
红衣女子又喝了一杯酒,不做回答。为什么?因为淮国的那个小王爷就看上你了,我当然愿意替你去,反正姐姐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可是淮国朝廷指明要你,姐姐能怎么办?
粉裙小姑娘得不到姐姐的回答,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不断落下,但是非常硬气的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轰隆!”远方一声响声传来。
红衣女子双目一凛,猛地起身侧耳倾听片刻。对盘踞的白虎道:“玄,看好红妆,我出去看看。”
两丈长的白虎闻言睁开眼看了红衣女子一眼,点了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古树林中,张子龙席地而坐,嘴角笑意浓重,抬手提枪看去,金甲大汉的头颅刺于枪尖上。对面的楚青山还是有些疲惫,看着脸色很差,但还是没好气道:“张子龙,海寇杀了就杀了,死者为大,你这么做有意思么?”
张子龙闻言不为所动:“怎么没意思?你刚才没看到吗?这个偷袭的阴险小人一死,我挑起他的头一喊,那些海寇直接就撒丫子逃命了,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真跟沙场对阵一模一样。”说罢嘿嘿一起,原来说书老前辈说的都是真的,临阵斩杀敌方大将,那就胜了一半了。
楚青山闻言无可奈何,这么扯的事情,居然还真发生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在张子龙挑起金甲大汉的头,喊出“敌将授首,尔等还不投降”后,那些海寇就真跟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这跟兵书上讲的不一样好吗?
就在这时,冯列大步走过来禀告:“张大人,一百海寇死伤九十有余,剩下的实在寻不到了。”
张子龙点点头,旋转着手中荡寇问:“咱们的人伤亡怎么样?”
冯列抱拳:“死了十人,还有四十人,没什么重伤。”
张子龙闻言大喜,对着楚青山挑眉,好像在说:看见没?怎么没用?一比十的战绩,难道不是斩杀敌方大将的作用?
楚青山实在无力反驳,你大爷的张子龙,你就不知道,其中有半数都是你自己杀的吗?
突然想起什么,张子龙好奇问:“秀才,刚才那个金甲人挥剑看你时,我怎么看见你身上金光大放,然后那个汉子就不动了?”
楚青山皱眉思考片刻,斟酌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当时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后听见你喊我,体内似乎多了很多东西,说不清楚。但是我有感觉,等我休息一会,应该还能用出来。”
张子龙点头信誓旦旦:“跟我一样,不知不觉就能用出来。看来我们俩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无师自通的领悟了高深武功,从此就要无敌于天下了。”说完击掌大笑。
楚青山脑门青筋跳动,对么?绝对不对!不对么?好像又有点道理,要不然说不通啊。
不再思量,楚青山问:“现在怎么办?继续么?海寇舰队那边应该会有所察觉了。”
张子龙不答反问:“你说呢?”
思考一番,楚青山苦笑:“如果再遇见两个金甲汉子这样的对手,我们估计就要马革裹尸了。你别忘了平山还有三百余海寇,他们可是有威胁县城的实力,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去稍作休整。”
“那他们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跑了?我说过,一个海寇都不能放跑的。”
楚青山挠头:“如果我们死了,那情形更不乐观,县城如果被攻破,那必然是死伤无数啊。”
张子龙把手搭在对面楚青山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相信他们,如果我们死了,他们一定也能打败海寇。我爹跟你爹还有吉水县的百姓,一定会替我们报仇,你说呢秀才?”
楚青山闻言思考一下,笑着打开肩膀上的手:“你官大,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张子龙闻言大笑,对旁边命令:“冯列,那个会说我们淮国话的海寇死了没?”
“回大人,奉您令,我们把他生擒了。”
“带过来!”
“是!”
一身褴褛,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像个猪头的海寇被押到了张子龙面前跪下。黑发黑瞳,应该是跟金甲大汉来自不一样的地方。细细打量一番,张子龙嘴角泛起一丝残忍:“你们大部队已经被我们杀光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投靠我们,保你性命。”
跪地的海寇身体剧烈颤抖,但还是一言不发。
张子龙一挥手中荡寇,把枪尖穿着金甲大汉的头颅递到海寇面前:“我知道你能听懂,看看,你老大都死了,你还坚持什么?”
海寇跪在地上依然嘴硬:“这不是我老大。”
张子龙和楚青山对望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出言:“都一样。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不等海寇回答继续道“我们是淮国朝廷精锐禁军,不然你以为就凭地方县兵能打败你们?而且我们只是先锋斥候而已,现在你拒不投降,等我们主力杀到,保证你们鸡犬不留,而你,我可以保证,生不如死。”
海寇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楚青山冷笑:“你会说我们淮国话,看来对我们应该有所了解,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一种叫凌迟的刑罚?”海寇闻言一僵,见状楚青山声音渐冷“你可能没有听过,我给你解释一下,所谓的凌迟,只有对谋反之类大罪的嫌犯才会使用,一共3600刀,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挺到最后的,实在是遗憾至极。我们市井所谓的千刀万剐就是形容的此刑。当你行刑时,刽子手会先在你胸前割下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你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你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你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头一天先剐357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起开刀……”
海寇防线被彻底击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求大人放过小人。”
对楚青山伸了个大拇指,张子龙询问:“除了外出的千余人跟你们,舰队还有多少人?”
海寇如实交代:“还有大约一百人。”
“你们老大是谁?”
“我们老大佐藤洋,绰号翻海蛟。”
“继续说。”
“我们老大用的是一把鲨齿刀,是用千年玄铁打造,非常厉害。至于功法我就不知道了,加入他们也就四年,只见过老大出手两次,速度很快,眨眼间敌人就身首异处了。”
楚青山继续问:“船队离此地多远?”
“离此……”
……
一番盘问后,叫人把海寇带走,张子龙抚摸着荡寇枪身,好奇问:“百年玄铁跟千年玄铁。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楚青山心思电转:“重点是,他说这次不是专门来此劫掠的,而是护送一队人来我们淮国。”
张子龙迷惑不解:“这又如何?反正都是海寇,一起杀了了事。”
楚青山摇头分析:“不对,按这个海寇所说,他们老大处处迁就讨好那些人,要知道海寇都是些冷血残酷之辈,更别说他们的老大了。所以说,要么那些人比海寇还厉害,要么就是这个海寇头子对那些人有所图谋,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是一路人。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然后呢?”
楚青山皱眉:“现在还不清楚,现在只能确定,最后这些人跟海寇不是一伙的,暂时不用管他们。对方海寇头领那么厉害,看来我们决不能硬拼。你还记得我刚才镇住金甲大汉那招吗?”
张子龙点点头:“嗯,怎么说呢?很神奇,就跟仙家法术一般。”
楚青山对着张子龙一番嘀咕。
楼舰四层,红衣女子推门而入,看着还在喝酒的佐藤洋询问:“外边怎么回事?”
消瘦汉子耸耸肩:“我是应叶小姐的要求,派蒙德去召集手下,准备赶快完成对叶小姐的承诺,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红衣女子皱眉:“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消瘦汉子闻言大笑:“意外?不会不会,叶小姐可能不知,蒙德是我手下第一战将,靠着一份功法残章,练就了一身护体气功刀枪不入,比起你们这些真正的武林中人也丝毫不差,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
红衣女子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哦?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那就好,我可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恐的声音由远至近。
佐藤洋放下酒杯,厉声喝道:“什么事?”
疾奔进来的海寇满身是血,左手齐腕而断,右手死死握着左臂手腕。脸上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苍白,哆哆嗦嗦道:“老大,我们奉您命令去召集弟兄,还没走多远,就碰见了一队白衣军队,二话不说就对我们发动了攻击,对方战力太强了,我们基本上全军覆没。”说到这,浑身一阵颤栗“特别是对方领头的,看着不大,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我方有半数都是被他打杀的。”
佐藤洋闻言‘霍’的起身,怒问道:“蒙德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报信的海寇看到老大发火,更是跪地磕头不止道:“蒙德大哥也被对方领头的给杀了,还把头给割了。老大,你要给蒙德大哥报仇啊。”说完直接昏死过去。
红衣女子闻言在旁边冷笑不止。丝毫不差?佐藤洋,不过是乡巴佬罢了。倒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大门派的弟子竟有这等实力,要知道蒙德那个家伙的防御力,就算是自己也要头疼一阵。
佐藤洋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站定,对着门外大喝:“叫上所有弟兄,跟我出去看看。”
平安村东面海滩,佐藤洋率领六七十海寇搭乘战船登陆。环顾了下四周,举起黑鲨皮鞘的狭刀向前挥手,一群人向前行去。身后百步,红衣女子带着十余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丈余长的白虎威风凛凛。
前进不过一里有余,距离繁茂的古树林还有数十步时,名叫佐藤洋的消瘦汉子举手示意众人停步。因为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白色短打锦袍的少年突然从林中走出,拦在路上。少年身高五尺,肩扛比自己高一倍有余的银色长枪,两尺长的乱发束在脑后如冲锋战马之尾,高高扬起,略显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眼中杀气四溢。身上白衣血迹斑斑,有些已经发黑。
佐藤洋瞳孔猛然凝聚如针,他看到,少年的枪尖,头号战将蒙德的头颅就被挑在其上。
“你是什么人?”佐藤洋声音沙哑,用淮国官话询问。
张子龙有些意外,看此人装扮兵器,与那海寇所说的老大完全相符,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淮国话。念及此,便按照商议大笑:“大淮国禁军校尉张子龙是也,你们这些海寇胆敢犯境,杀我百姓无数。赶紧报上名来,吾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佐藤洋闻言四处打量,嘴中讥讽:“淮国禁军校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其实心中不安之意大起,他知道世间有那天之骄子,生而不凡,半大小子的武林高手也不是没见过。再者说,如果对方撒谎,自己一千余兄弟跟蒙德怎么会折在这穷乡僻壤。
张子龙深吸一口气,待胸腹内气流激荡时,仰天大笑,周围罡风突然暴起,四散激射如波浪般散开,身后参天古树‘呼啦’作响,枝丫更是纷纷折断。声势之浩大骇的海寇纷纷倒退。
跟在海寇后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咦?’了一声惊讶道:“真气外放?”
巨大白虎背上的粉裙小姑娘双目低垂撇嘴:“这可不是什么真气外放。那是他胸间的一口先天之气。”
红衣女子更是震惊:“怎么可能是先天之气?要知道人生而呼吸浊气,先天之气必然逐渐消散,只有那些返璞归真的老怪物才能掌握的先天之气,这个小子为什么会?”
粉裙小姑娘闻言更是讥笑:“明州大地广袤不知几许,天之骄子更是如那过江之鲫一般,你们这种鼠目寸光之辈,必然不知其中玄妙。”说完暗自偷笑,她觉得这番话说的,嗯,很有水平,至于少年具体的跟脚,她其实也不清楚。
红衣女子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前方。
一口气尽,张子龙长枪一甩,直指佐藤洋。蒙德的头颅甩出一条弧线,滚落在海寇阵前:“给你个自报家门的机会还不珍惜,算了,那就来吧,活该你做个无名之鬼。”
佐藤洋闻言眼神更是晦暗不明:“小将军不必动怒,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护送贵国朝廷重要客人来此的护卫而已,不是您所说的海寇。”他已经信了大半,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对方的大队人马到底什么时候到达,留给自己逃跑的时间还有多少。
张子龙面无表情:“信口雌黄,尔等在我淮国犯下的罪行苍天可鉴,今天就让你们血债血偿。”
佐藤洋目光闪烁,面上泛起自认为温和的笑容道:“校尉大人万不可错怪好人啊,我这里有游马国的官方文书,请大人过目。”说罢从衣襟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举起。
张子龙看着对方脸上因笑容而撑开的狰狞伤疤,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冷笑,高声道:“哦?果真如此?速速呈来让我鉴别。”
佐藤洋应了一声,举着文书向张子龙缓缓走去,低垂的头颅下,阴狠的笑意同时爬满了嘴角。
……
王小虎曾经给张子龙讲过一个故事,这是个流传在沿海之地民间的一个传说,话说深海之中有一种鱼,名为豚,色彩斑斓,成年后也不过人的巴掌大小。在海中,如此小的个头应该是任鱼捕食才对,实则不然。这种名为豚的鱼几乎没有任何天敌,任何敢于捕杀他们的大鱼,就算是体型如小山的深海巨兽,也会死在他们手下。皆因当他们感觉到危险后,会装死蒙蔽捕食者,同时在体内聚集一种非常致命的毒素,待到靠近敌人后,只需轻轻一咬,捕食者就命丧当场,成为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