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没事吧?”闻声赶来的泷川祈鹤见盛独峰泪流满面的模样,吓得她还以为盛独峰哪里不舒服呢。连忙坐到他的旁边、想要去试他的额头,但却被盛独峰给摇头躲开了。
“祈鹤,我没事,”盛独峰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我只是……有点伤心,我一个人缓缓就好。抱歉,吵到你了。”
“少主,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抱歉啊?”泷川祈鹤见盛独峰确实没什么大碍,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顺手从旁边取过狼皮大氅,泷川祈鹤一边将大氅披在了两人身上、一边紧紧的依偎着盛独峰,“您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了。唉,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呢。现在不过半年多的时间,里里外外就都已经焕然一新了。少主,您当真舍得抛弃这里吗?”
“舍得舍不得,不是看我心情来决定的。为了大家的未来,我们必须要学会割舍一些东西,”说到这儿,盛独峰忍不住调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不是一直反对我留在西北的吗?怎么现在你反而舍不得走了?”
“那我当初……当初不是还没开始伺候您嘛,”泷川祈鹤脸蛋瞬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道,“现在我已经是您的人了,自然……自然要以您的一切为主。”
“祈鹤,谢谢你!”盛独峰感动的搂紧了泷川祈鹤,在其耳旁低语道,“要不是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肯定坚持不到这里的!放心吧,以后我们肯定会再回来的,只要灭掉一切会威胁到东煌宫的人就好了……咳,你看我,说这个干嘛。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休息,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好吗?”
“好……”泷川祈鹤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更重了。
第二天,就在盛独峰准备熟悉熟悉图珑藏临别前教给他的破虏九转时,一封突如其来的密报,打乱了他原本的所有计划。
“李德明已经离开兴州,到宿威城祭奠阵亡将士的英灵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报来?”听贺九燮念完密报,盛独峰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宿威城应该就在党项和回鹘的地盘交界处吧?”
“您记得没错,宿威城离甘州非常近!若是马快,一天就能抵达!”贺九燮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请宫主息怒,党项人那边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我们得到消息要稍晚些。”
“李德明此次出行,总共带了多少人?”
“精锐兵马五万!”
此话一出,满堂顿时鸦雀无声!包括盛独峰在内,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五万大军,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一个东煌宫了,就是千个,万个,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五万是吗,”好一会儿,盛独峰才慢慢回过神来,“现在的东煌宫,并不值得党项人如此大动干戈。如果只是为了消灭我们,就出动了五万大军,那真是太看得起咱们了!莫非……李德明真的只是来祭奠将士亡魂的?”
“宫主,您说……党项人的真正目的,会不会是甘州城啊?”应非枭突然说道。
“嗯,这倒极有可能,”盛独峰若有所思的问向贺九燮,“回鹘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贺九燮摇了摇头,“或许党项人已经提前和回鹘可汗夜落纥交涉过了,所以甘州附近的回鹘军队并没有调动的迹象。甘州城也依旧如常,没有丝毫大敌当前的样子。”
“五万大军……呵,祭奠将士亡魂,需要这么多人吗?”盛独峰忍不住苦笑一声,“罢了,回鹘人既然愿意相信党项人,咱们就别去瞎凑那个热闹了。免得人家不高兴。对了,李德明带了哪些人来?”
“很多,”说到这个事情,贺九燮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党项的文武群臣、各部贵族,貌似来了一大半。属下就不一一列举了,只说两个人。其一,就是您的结拜大哥,李元昊。此次出行,他单独率领一军,负责拱卫宿威城的外围守备,以及保护李德明的安全。”
“那其二呢?”
“其二……”贺九燮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其二,就是李鹤仁。”
“果然!”盛独峰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听令,原定的撤离计划取消!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刀不离手、甲不离身!应长老,东煌宫内外全面戒严,同时还要加大巡查力度,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等靠近东煌宫,不用请示,立刻拿下!”
“遵命!”应非枭拱手领命,但随即又不确定的问道,“宫主,现在不是还没确定他们是冲咱们来的吗?万一……”
“没有万一!”盛独峰大手一挥,打断了应非枭的话,“不管他们是冲谁来的,我们都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你们可能会问,如果他们真的是冲咱们来的,那咱们不是应该尽快离开吗?我告诉你们,现在一旦逃跑,我们就会更加被动!平地之上与狼群赛跑,等于找死!”盛独峰一边说,大脑一边飞速旋转着,这份冷静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表面麻痹李鹤仁,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秘密联合我大哥,一同对付李鹤仁!”
“宫主此计甚妙!”贺九燮忍不住拍手称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真是高明!请宫主拨属下一些人手,属下愿替宫主取回那李鹤仁的首级!”
“不!此事危险无比,必须我本人亲自前往。你们所有人都不许跟来!”盛独峰摇了摇头,“贺九燮,速去帮我挑一些忠心可靠的义士,十来人就好。正午过后,我就出发前往宿威城。不管党项人意欲如何,就算他们真的是来游玩的,李鹤仁也非死不可!这是我东煌宫的大仇,也是我外公、我娘亲、所有人的血海深仇!我必须要亲自去报!”
“什么?!”此话一出,堂中顿时炸开了锅。贺九燮急忙劝道,“不可啊宫主!宿威城已然是党项人的地盘了,您去的话,万一他们趁机对您下毒手怎么办?”
“是啊宫主!”宫闻旭也附和道,“退一步讲,就算您真的得手了,党项人会放过您吗?您是东煌宫最后的血脉,绝不能亲身犯险啊!还请宫主三思!”
“还请宫主三思!!”
……
“少主,您的这个决定确实十分危险,还望您以自身安危为重。”堂下反对声一片,就连平日里从不在公众场合发表个人意见的泷川祈鹤,也忍不住劝说起了盛独峰。
“诸位,请听我讲,”盛独峰等众人的喧嚣声逐渐小了下来,才抬手向下压了压,“我并非脑袋发热。此去,我会先以东煌宫宫主、盛家堡少堡主的身份拜见大夏王李德明。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党项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等稳住了他们后,我再去找机会暗杀李鹤仁。更何况,还有我大哥李元昊在那儿呢,他会保我安全的。”
“只怕党项人会软禁您,以此来威胁咱们和盛家堡啊!”宫闻沅苦口婆心的说道,“宫主,还请三思!东煌宫有您坐镇,我们才如此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可您此去,万一……我说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咱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不会有那个万一的,”盛独峰依旧固执己见,“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都去照我刚刚吩咐的去做吧!”
“……遵命。”众人见盛独峰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听不进劝,只得无奈的领命退下。
“祈鹤,你有话要说?”等所有人都退下后,盛独峰才转头看向泷川祈鹤。从刚刚开始,盛独峰就察觉到她一直是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少主,您今天有点不正常,”泷川祈鹤犹豫了下,还是低声说道,“以往,您都是很在意大家的意见的,怎么今天……如此独断?您是我盛家堡内定的继承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党项人肯定会软禁您的!到那时,咱们盛家堡为了救您,可能得付出一切。如此浅显的道理,属下都明白,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当然明白,可是祈鹤,我没办法了,”盛独峰苦笑道,“实话和你说吧,现在跑是肯定跑不了的。李鹤仁既然亲自来了,那就一定会死死的盯着咱们。为了大家,为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东煌宫,我必须亲自前往,先下手为强!这样,咱们才有赢的可能。”
“然后呢?然后您怎么逃出来?”泷川祈鹤有些好笑的望着盛独峰,“少主,您别这么幼稚好吗?您把这件事当什么了?儿戏吗?就算……就算李元昊愿意帮你,你们一起去杀了李鹤仁,接下来呢?你那个大哥为了自己的干净,很有可能把罪名全都甩在你身上啊!到时候,李德明是向着他的儿子,还是向着您?这点您考虑过没?”
盛独峰直视着泷川祈鹤噙满眼泪的双眸,突然伸手自己的右手,拿指甲轻轻一划,瞬间在手心上割开了一条小口子。
一滴鲜血颤颤巍巍的从伤口中落下,轻轻的落在了桌子上。随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滴血珠居然慢慢的鼓了起来!不过三两息的功夫,一条尾部带钩的红色小虫,猛地破血而出!
“祈鹤,看到了吗,”盛独峰迅速拿手指按死了那只红色小虫,“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东煌血蛊。滴血入身,便可操纵人之生死。只要我愿意,整个党项族,我都能收入麾下!但是……我不愿意。”
“原来如此,”泷川祈鹤一脸的震惊,“如果有这个东西的话,那的确是属下多心了。愿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愿我?”盛独峰愣了愣,“你不跟我去吗?”
“抱歉少主,我可能……没办法陪您去宿威城了。因为……”泷川祈鹤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的慌乱和羞涩,犹豫了许久,才小声说道,“因为我……好像有身孕了。”
“什么?!”盛独峰脸色一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确认到,“你……你不会还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略懂一些医术,如此大事,断不敢和您开玩笑啊!”说罢,泷川祈鹤先是小心翼翼的瞟了眼盛独峰的脸色,然后才带着一丝恳求的口吻说道,“我不知道您会不会高兴,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敢告诉您。但……但现在您马上就要去宿威城了,我才想着……想着告诉您。请您看在属下往日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这叫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盛独峰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兴奋的将泷川祈鹤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祈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们呢?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立刻带你回盛家堡!然后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
“真的?您不介意属下的身份?”
“哈哈哈!我何时介意过这些东西?”盛独峰哈哈大笑,“既然你选择跟了我,我自然会对你负责到底!祈鹤,我爱你!”
“谢谢……谢谢少主,我也爱你!”泷川祈鹤感受着眼前这个男人传达给自己的真挚爱意,不禁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属下仓皇了近二十年,二十年啊!从未奢望过这辈子能有个归宿。但今天,这个梦居然成真了……少主,请放心。过去,我是为了自己而活;但以后,我只为你一人而活!”
“就算地老天荒,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
安排好众人、尤其是泷川祈鹤的安顿事宜后,盛独峰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东煌宫周边的防御设施。确保一切没问题了,才带着十余名精挑细选的护卫,快马赶往宿威城。
“(党项语)来者止步!”宿威城外军营口,风尘仆仆的盛独峰一行人刚勒住坐骑,巡逻的党项士兵立刻喝住了他们。同时,营关上百余张强弓几乎瞬间拉开,带着死亡气息的羽箭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下面的盛独峰等人稍有歹意,这些羽箭就会立刻将他们射成刺猬!
盛独峰咽了咽唾沫,虽然经过图珑藏的特训后,他已经今非昔比,但在无上的兵者之气面前,他一个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伸手向后招了招,队伍中立刻打马出来了个身材矮小的汉子,扯着嗓子用熟练的党项语回道:“(党项语)各位军爷,我们是东煌宫的使者,特来拜见李元昊将军!还请通报一声!”
“(党项语)东煌宫?”那军士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挥舞了下手中兵刃,“(党项语)我家殿下忙的很,没空见你们这些江湖草莽!赶紧滚!再敢滞留,休怪我们不客气!”
听完翻译后,盛独峰只能无奈的解下了身上的狼皮大氅,递给了身边人:“告诉他,将这个拿去给他们殿下看,他自然会明白我是谁的。”
“遵命。”手下接过大氅,又和那党项军士说了一大通后,那军士才半信半疑的接过大氅,上下打量了盛独峰几遍,才转身去营中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