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这恶贼又变厉害了吗?”
一晚上不见,吕淑蓉觉得张宝似乎更为可怕了,心中回想起了昨夜他练剑的情形,顿时心头沉甸甸。
“差点忘了这恶贼和他的师兄妹都与姑姑一样是修行中人,我要该如何报仇?”
推开门的张宝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大早起来他先去找店家花了十文钱换了两套旧衣服,又花了三文钱买了早点带回来。
“这是一套女性旧衣服,你等会先换上,吃完早饭我有话对你说。”
不换衣服不行,昨晚上住店的时候,那店家就一直老瞧着吕淑蓉身上的嫁衣,多半把张宝认做了抢亲私奔的强人,要不是张宝给钱说要住店,他说不得早就报官去了。
至于早点,张宝不敢再吃了,昨夜胃部造反大半夜才终于自己消停下去,他若是再把胃虫勾引上来,多半还是自作自受。
在没有弄到充足的钱财能保证饮食之前,他不会再吃东西。
经过昨夜的一番梳理,他现在对自己的肉身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在芝马仙的药力与之前的修为吸收转化完全之前,他应该不用吃东西也能生活如常。
但这样一来,用他的理解就是让高级能量来负担低级生命活动,有点浪费。
吕淑蓉见他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似乎浑没在意自己把他当做仇人,有恃无恐,心中更是困苦,报仇无望。
神思不定的她将衣服换了,又缓缓用过早饭才将房门打开。
换了身粗布衣裳的她,一头秀发毫无装点,只是用两根布绳子扎了个张宝看不懂的简单发髻,面如白玉,身形窈窕,手上挽着个小包袱,静静的样子很温柔。
伊人如玉,奈命数何?
张宝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道:“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觉得咱们俩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以免误会越来越深。”
吕淑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并不打算答话。
张宝继续道:“我知道你因为你姑姑的死对我有很深的仇怨,我也不辩驳当初确实是我吃掉了芝马仙,另外我也感激你曾经劝阻过你姑姑不要将我烹杀,我们之间的恩怨,都来自于你姑姑吕四娘。”
“但命运弄人,现在她死了,我很抱歉让你失去了至亲的人,甚至导致你无家可归,这一切事情中,你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我很诚恳的向你道歉。”
张宝说完郑重的鞠了一躬,不待吕淑蓉有所反应,又继续道:“所以我不忍心看见你自我放弃一心寻死,但老实说,我救你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安置的好办法。”
“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可以安身所在的话,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如果没有的话,我想你哥哥应该也会照顾你,我就把你送到他那里去,让你们兄妹团聚。”
“至于之后你们是不是要找我报仇,我都欣然接受,并不会狡辩逃避。”
吕淑蓉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眸盯着他,眨也不眨。
沉默了一会之后,张宝才道:“不反对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那,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吕淑蓉还是毫无反应,张宝长吐一口气,不再纠缠。
说出来,不管有没有用,至少他感觉畅快多了。
“姑娘,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心中默念一句之后,张宝忽然心有所感,或许,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
落日余晖,保康府城,南门大街,依旧车水马龙。
两边酒店高楼,迎来送往,宾客连连,晚风之中,迎着无数食物的香气。
“来来来,各位街坊邻居叔伯婶婶大哥大姐们,走过路过看一看啊,全天下独一份的人肉泄愤桩,只要一文钱,只要一文钱,你就可以打十拳泄愤,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使劲全力打,打的伤打的动,十倍铜钱奉送!”
“一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可以买一次心情舒畅啊!来来来,都快来看啊!”
临近日落时分,大明楼前不远的一小块空地上,立了个新奇的卖艺摊子,一杆破布幡,唤做人肉泄愤桩。
只要一文钱,就可以在桩子上狠狠的打上十拳,发泄心气。
这桩子与一般的木桩不同,乃是一个赤着上身的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要交钱,任你痛打,甚至你若是一拳将他打倒了,还有十文钱的奖励。
这般新奇的玩意儿,一下子就吸引了来往的人们驻足围观,不时有人扔下一文钱下场挥拳,打个痛快,引来围观的人哄然喝彩,周围摆摊楼上楼下的人都使劲往着瞧。
那挨拳的青年果是好本事,纹丝不动,连街面上好些个混混泼皮吃了酒都来耍,没一个能打倒他的。
这般热闹,一直持续到快要宵禁才散了,众人各回各家,那摆摊的青年也穿好衣服捡好铜钱,到大明楼买了一些点心,晃悠悠的走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好汉。
……
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钱袋掂了掂,约莫只有个一百多文吧,加上客栈里的,离买一匹马的钱,还差的好远,张宝叹息一声继续往回走。
临南城门的城墙边上,有个福安客栈,因为处在巷子的角落里,而且地势低洼,一下雨门前就污水横流,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价钱也相对便宜些。
张宝带着吕淑蓉晌午才到保康城,便住在这里。
推开客房小门,不出意料,吕淑蓉果然还没睡,双目无神的看着灯火发呆。
“我回来了,带了宵夜!吃了睡吧!”
吕淑蓉抬头看了看门口回来的张宝,又将眼帘低了下去,对着灯火长愣。
自打张宝郑重的与她说了那一番话后,这些天来她一直就这个样子,冷冷冰冰,心事重重,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好歹没有再闹什么乱子,两人结伴往长安而行。
但长安尚有万里之遥,两人仅凭双腿,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这些天每逢到大一点的城市落脚,张宝便要想着法子挣些钱财,用于饮食住宿不说,还得存钱买马。
张宝问过了,一匹马少说也得十几贯也就是一万多文铜钱,存到现在也才一贯多点,让张宝有点苦恼。
前世没什么本事上个小班挣的少也就算了,如今穿越了,少说也得算半个神仙中人了吧,怎么还得为这么点小钱发愁?
真正是羞煞人也。
不过这一路上都是风尘仆仆,他又不会偷抢骗拐,只能卖点苦艺,也算是难为他了。
好在这些天每天晚上勤练剑法,体内的力量转化效果都很不错,再过不久,他体内的力量将全部转化完毕。
他预感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总算有了点奔头。
夜色如水,张宝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便退了出去,开始每天晚上的例行练剑。
等到夜入深重,再看房门已闭,廊檐下和衣而卧,已成惯例。
……
第二天一早,吕淑蓉起床开门,门口已经没有了张宝的踪影,南门大街上又多了一个人肉泄愤桩。
今天的张宝还格外弄了些花样,几十根劈好的木材码在一旁,任人取用。
“只需要两文钱,你就可以拿棍子对着人肉桩,把这想象成你最恨的人,然后猛抽十下。寻一个痛快!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啊客官?”
张宝一边拍着赤膊的胸膛,一边向着眼前这位客人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不对的原因,大早上的,居然没什么生意,难不成还得傍晚出来才行?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在保康这等大城彻底挣到一匹马钱再上路的计划,就又要往后延长很久了。
“哦,原来不是卖柴火的,是卖打的啊!”
客官听完之后,丝毫不感兴趣,咕隆一句走了,弄得张宝都兴致缺缺。
大上午的,抱着一捆木头,布幡子忘记带,嗓子都快喊哑了,居然都没开张。
“难不成,都上班去了?还得等下班了才会出来耍?”
张宝坐在柴堆上一边吐槽一边盘算着,是不是回去把那幡子拿来的好,毕竟这样喊的着实费嗓子。
百无聊奈的又坐了会,居然又有两个大婶上来问是不是卖柴火的,让张宝郁闷不已。
“算了,还是先回去把那幡子拿来,也免得这帮人老以为我是卖柴火的。”
抱起木头转身欲走,却发现街角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卷着一张破布。
人是吕淑蓉,布就是他的幡子,那上面写了五个字。
“你怎么来了?嘿,来的正好,我正想回去拿这玩意儿。”
青石板缝的泥土早已被踩的坚硬如石,张宝一边把幡子接过来直接插了进去,毫无阻力,一边好奇的问道。
幡子立起,上书五个大字。
木炭写的,有点花了,但还是能看清,“人肉泄愤桩”。
吕淑蓉看了看,问道“你这是写的是什么?”
张宝头愣了一下,答道:“人肉泄愤桩啊!你不认识?”
这个世界用的不就是华夏字吗?不然早先那个当铺他可认不出来。
吕淑蓉轻声跟着念了一遍,道:“最后两个字写错了。”
张宝一脸犹疑的看着她。
吕淑蓉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下憤、樁两个字,看得张宝一脸尴尬。
他哪会写繁体字,五个简体字写出来好像没人喊错,他还以为大家都认识就是对的呢。
好在这时候忽然过来几个人,各自活动着手脚,朝他走了过来。
“哈,这个等会再说,生意上门了,你先站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