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血沫从黎落的嘴角溢出,瘫坐在血泊中,他猛地抬头,试图看向对面死命咳嗽着的老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乌灵双颊染上不自然的潮红,他再一次从破旧烟囱的状态恢复过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少女”,这个一直以衰老无力示人的老者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啊哈哈……帮助?我为什么要你们的帮助?登上教尊之位?延续时日无多的寿元?”优雅地用丝巾擦去嘴角的血液,他向黎落走来:
“很奇怪吧,为什么沐罗的护符无效?”黎落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抬眼仔细盯着这个变得疯狂的老人。
“不用惊讶,我确实直呼了【祂】的名字,倒是小姐你……”将刻意没有刺中要害的黑刃一柄柄抽出,乌灵抓起“少女”的银发,将其提了起来:
“可不能让你死得这么浪费呢!”
目光往旁边罗伊的方向偏了偏,黎落向着面前的老人问道:“您不怕?”
“怕?杀了我?……啊哈哈哈!”舌头在黎落的脸颊上贪婪地舔了一下,他嘲讽道:“凭你?配吗?”
“就凭你这个除了骗人一无所能的诈欺者?就凭你编织的那些虚伪而又动人的故事?”
“……”黎落不再说话了,对方说得很对,如果没有“御灵丝”的加护,他的实力最多只有【通玄】……这世上毕竟没有一步登天的奇迹。
看着“少女”颓唐地垂下眼帘,乌灵则满意地点点头:
“真可笑啊,圣罗?没错,没错,他确实是个天赋惊人的小伙子,估计就连曾经的六代【天御】冕下也比不上他,但还是太嫩了——虚空裂缝?孤独无依?怎么可能!”
细数着黎落身份来历上的破绽,乌灵眯着的眼睛中透出不屑:
“或许【你们】是个很大的东西,但对于【祂】,我比你们了解得更多!”
不似那些故事中运筹帷幄的反派,乌灵颤抖着提起黎落的头发,全然不顾身为最上位者的矜持。他细嗅着黎落的发梢,喷出的气息冰冷而污浊,泛着贪婪的恶臭:
“身为【监察者】,怎么会容许【异物】的入侵呢?”
一言道出,天翻地覆
乌灵的话语让黎落过去的许多猜测得以确定,巨大的信息冲击下,少年沉默了许久……
然后黎落轻轻发问:
“……您究竟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乌灵笑了,尽管他一直在笑,但之前的那些却都比不过如今,他笑得那么肆意,那么轻松,甚至展现出几分少年般的虚假活力来。
随手放开黎落,乌灵眯着眼挥手,凝滞的旋风卷来另一把椅子,老人以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温柔态度将“少女”放在了上面
返身走向桌旁,再次变得慈祥的老人逗弄着桌脚鱼缸中的游鱼:
“呆在笼子里久了,难免渴望自由自在,原本我只是拼一把,反正也时日无多了——可现在有了你!”将饲料全部撒入缸中,老人的声音泛着陶醉:
“我为什么不试着作一个棋手呢?”
他返身看向黎落,目光灼灼:
“你应该知道它的意义,旧历?活史?不不不,我知道那段话的价值……”
老人怒吼出声,伴随着沙哑的咳嗽:“那是……成神之法!”
“——可要是被【监察者】发现了,这将毫无意义”黎落混合着冰冷的虚弱声音打断了乌灵的美好妄想“如您所说这些瞒不过【祂】。”
“【监察者】?【祂】,啊哈哈哈哈——呃咳咳、呃咳咳咳咳……”
出乎意料,老人闻言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那么癫狂的弯着腰,甚至失去了之前的轻松,又变成了破风箱的状态……
良久,乌灵直起身子。
掏出丝巾优雅地擦去嘴角的丝丝血迹,他病态般深凹的眼眶中闪烁着戏谑的目光:“为什么要瞒?【它】可比我更期待结果!我很清楚,只要我能得到真正的【圣女】,【它】又怎么会在意你这种卑劣的东西!”
仿若石破天惊,老人的话简直是振聋发聩
黎落惊讶于乌灵无礼程度的再次加深,却又因其对沐罗的态度久久不语
当他再次准备开口时,老人挥了挥手:
“毕竟很可惜,所以再问一次吧——要来为我工作吗?”
“伤口恢复好了吧,让我听听你的回答——不用再指望魔族的那张地图了。”
“……”
黎落再次沉默
※※※※※※※※※
将对方自信的底牌指出,乌灵期待地看向已然束手无策的“少女”——他想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挣扎与屈服
贪婪的老人很兴奋,而且之后他觉得自己将会兴奋到极点:
原本骄傲如荆棘的少女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啊哈,那将是多么美丽的场面
光是想到那副跪下的场面,他就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在沸腾!
……只可惜黎落不怎么兴奋,只是觉得遗憾夹杂着恶心:
“我应该跟您说过自己不擅长人际交往了吧?”
黎落抬起一直勾着的头,满脸的厌恶
乌猛地一愣,不明白“少女”现在提这个的用意。
“因为人的心思实在是很容易看穿呢——原本这会是桩好交易的……”银发的“少女”微笑着,目光里亦是戏谑:
“真是的,或许贪婪确实是原罪吧——希望下次与您见面时能问您一个问题……”
“——隔绝一切,不对!快!快斩断她的手脚!”
“——再见了,教~尊~冕~下~代理~~”
黑光闪过,原木的椅子被裂解为千万片,但“女孩”已不见踪影
剧烈地咳嗽着,乌灵脸色铁青,他推开罗伊想要搀扶的双手:
“调动所有暗子,我们得逃出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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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是精灵负责洗的,希罗借口为道具“附灵”,回到了楼上……
脱下外袍,绷带已经被鲜血腐蚀,仍凭他如何回复,伤口的情况也没有丝毫好转。虽然不危及生命,但两三天内他的实力必然是大打折扣了。
本不应是这样的
“怎么会……”回想起和自己作战的那人的身份,希罗的头就一阵一阵地发疼。
踉跄着走向床铺,他决定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
身体僵住了,冷汗从额角缓缓滴落
——屋里有人……而且是自己不甚熟悉的人
……有外来者?
【这怎么可能!?】
感受着那股捉摸不透的气息,希罗缓缓向前走去,他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具体位置,仿佛其人化为了烟尘,离散在房中。
谨慎地踱着步子,他一点一点地移到了床前,屏住了呼吸,右手凝聚出符刃……
“……”
掀开的被子内空无一人,但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他的背后,传来了呼吸声
希罗缓缓转身……
“哥哥您在干什——你伤得好重!”
少女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裙,漫身的绷带都被血浸湿了,那头枯寂却漂亮的银发披散着,她正手持着毛巾擦拭……
希罗愣了愣,放松了手中的符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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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是这块手帕?”魔族青年坐在床头,举起手中染血的手帕向“少女”问道:“他们攻击我是为了杀你?”
黎落点点头。一边为希罗治疗,他一边说道:
“抱歉啊,他们好像把地图当成‘信标’了,所以才攻击哥哥你的,真的很对不起。”驱逐了伤口残留的圣教特有灵力,黎落为对方绑好绷带。
“要是没有我,你又会怎么办?”
“我估计会死吧……”
“……”
希罗一时有些无言,因为没想到能从“女孩”的口中听到这样直白的话来,……
“——那我就不去了……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
“……”
被女孩的……无耻所震惊,轻咳了一下后,希罗甩出自己最大的疑问:
“为什么选我?”
“因为哥哥您绝对不是圣教的人。”
“……”
【自己还真是看错人了】
面对着“少女”依旧无邪的微笑,魔族青年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