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心绪种种。楚浩在进入镇子不久后,便将随从先行打发去了客栈。而他自己,则是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慢慢向家中走去。
一步一步,一深一浅。无人清扫的街道上,独留下两串长长足迹,还有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漆门风欲掩,落雪见归人。
楚浩推开半掩的院门,正好瞧见母亲在院中忙碌的背影。她一手提桶,一手握瓢,身侧是一只装有不少青菜的簸箕,还在往下滴着串串水珠,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酷寒的气温,让她双手一片通红…
“娘,孩儿回来了…”见到母亲后,楚浩心中哪怕是有着千言万语,最终脱口也不过这短短一句。思念,尽在其中。
啪嗒!!
母亲身体一颤。手里的木瓢顿时落地,闻声连忙转过身来,脸上尽是喜色,“浩儿,你,你怎么回来了?李老头不是……嗨,瞧我这脑子,肯定是记错了。想来也是,哪有门派会有不让弟子回家探亲的怪规矩,这不是拆散家庭吗。不过现在瞧来,我家浩儿穿这身衣裳还真是漂亮,将来也不知会有多少姑娘被你迷的神魂颠倒。那样一来,嘿嘿,我就可以早早当上奶奶了,最好有个六七八个乖孙子天天缠着我……”
母亲一手拉着楚浩打量,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减弱过。为了避免自己的手冰着孩子,她还特地哈上了几口气,并在衣袖里捂了捂。
“娘,我还小呢,您怎么就说到成家的事去了。”楚浩笑着拉着母亲往屋内走去。由于需要操持家务的缘故,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母亲的手早已久有些开裂,有些像是树皮般粗糙。所谓的光滑,仅仅是对于大户人家或武者而言。
“你这孩子,菜我还没收拾完呢。”母亲嘴里虽是这般责怪着,但却没有丝毫留下的意思,任由儿子拉着自己进屋。在临近门前,还对内喊道:“当家的,你瞧瞧谁回来了?”
“我又不聋,这般大的声音怎么听不见?”屋里响起道有些嘶哑的男声,言语很是平常,可语气中的不平静怎么也掩饰不住。
楚浩推开房门,屋内环境依旧,仍是一片昏黄。跳动的火苗发出清脆的爆响,时不时飞溅起零碎的火星,就像是朵朵盛开的烟花。
父亲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刨子埋头推着一块木条,脚下是成堆的刨花和木屑。即便楚浩进屋走来也不曾抬头,只是淡淡说道:“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孩儿想回家…看看您们……”楚浩见父亲脸色有变,知晓已经有了怒气,不禁连忙解释道:“孩儿此次回来是得到过宗门长老首肯,再加上东家的缘故,从而有了个不错的身份,所以此次回家并不会耽误什么。”
父亲神色稍缓,但嘴中仍旧训诫道:“机遇难得。即便有了不错的身份地位,也莫要自大自满。咱们都是小户人家,比不得那些大族和显贵,也没有底蕴和他们相比,切莫有高人一等的想法。还有你往后在宗门内的言行举止也需要万分注意,不要被人抓了小辫子,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虽然我只是个木匠,也不懂武者的想法,但见过命丧黄泉者不少,家族中的内斗也是一般,更不论复杂万分的大宗门。”
楚浩认真点了点头,“孩儿都记下了。”
见状,父亲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拿起一旁的烟袋磕了磕,再用火钳夹起一块木炭放在烟锅上,将旱烟点燃吸了几口后方才继续说道:“你性子稳,从小到大也不让我们怎么费心,我能说的也就这些,至于往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了。”
楚浩明白父亲的心思。自古父爱如山,当他不能再为子女遮风挡雨时,心中的失落难免会有上一些。再因眼界不高的缘故,所能传授自己的东西…仅仅是些人生经历罢了。
届时,父亲又说道:“这次回来要住上多久?若是不急,就过完年再回去吧。”
楚浩有些默然,“三日。长老只给我了三日时限,期限一到,就必须启程前往宗门了……”
“这样也好,早些到宗门也好…”父亲说着又不住重复了一遍,满脸笑意道:“早些到宗门修行,肯定比在家耽搁时间好些——如今你拜入了大名鼎鼎的裕云阁,已经是光宗耀祖了。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娘在收到消息后,走路可都是什么来着生风,喔,虎虎生风,一脸的得意!出门就是炫耀,把街坊邻居都给羡慕坏了……”
“爹…”
“怎么了?还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就说。”见楚浩欲言又止的模样,父亲笑呵呵的说道。
“孩儿想要你们随我一同前往大周地界居住。如此一来,孩儿不但能够侍奉在你们膝下,妹妹也能进入宗门修行,成为一名武者。她今年刚刚五岁,正是最佳的习武年龄,门中又有长辈与我照拂,不用担忧外来的麻烦。平日想你们了,亦不用千里迢迢赶回来,同样也是你们该享福的时候了。”楚浩知晓要让父母离开很难,只能用上亲情这招。
他作为沁园之主,地位自是非同一般。而裕云阁又在大周境内,想要以此悄然安置父母自是不难——若非担忧那老匹夫对灵力的窥视,定是会接到沁园一同居住。还有如今这住址……不妥!
结果哪知…他在打出亲情牌后,父亲用以回答的,竟是拒绝,且不含丝毫犹豫。
楚浩有些不解,坚持说道:“爹,您再好生考虑考虑,这也是孩儿的一番心意啊。”
“浩儿,你的心意我都懂,也记下了。只是…这地方…已经是根了啊!我们走不掉,也脱不了,更是舍不得——”父亲吧嗒吧嗒嘬了几口烟袋,在浓浓烟雾中说道:“这样,你走的时候,带上你妹妹吧。路远不要紧,根在家就在。”
“我…我,明白了。”楚浩低头陷入了沉默。
这时母亲也出声接上了话尾,“浩儿,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啊。还有,为娘的可得警告你,先前在院子里说的话可不是玩笑。生的这么漂亮,不给我们养六七八个孙儿,可不得抽死你!”
“娘,您这……”母亲这浓浓的威胁一出口,屋中沉闷的气氛顿时一空,楚浩脸上也浮现几丝无奈的笑容。
母亲瞪着双眼,哼声道:“你给老娘记住了!”
“是,孩儿谨记在心,定然会给您二老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儿…”楚浩哭笑不得起身的拱了拱手,惹得父亲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