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独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被安上了一条“尾巴”,唐嫱虽然是唐尧的下人,但实力同样不俗。她完美的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和死角之中,悄无声息的跟在盛独峰后面,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本来,她还觉得自家公子有点小题大做了。但直到盛独峰踏上了一条根本不通向其住所的窄路后,唐嫱才猛然惊觉,也许……公子的担忧是对的,盛独峰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
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反而在玄玉楼里瞎转悠,不是有事还能是什么?
跟着盛独峰又走了一会儿,后者才在一个略显破败的木门之前停下。盛独峰打着火把回头望了望,唐嫱急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在黑暗中蛰伏了好一会儿,唐嫱才敢重新探出头来。但此时,盛独峰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了。
唐嫱微微皱眉,几个无声的前翻,便从藏身处摸到了木门旁边。低头看了眼从木门下方缝隙中透出的微光,心中才暗松一口气:万幸,没有跟丢。
木门的门锁处早已被外力给破坏了,所以现在的木门只是虚掩着,并未关紧。唐嫱轻轻的拿手指拨开了一小条门缝,确保不会发出动静后,才眯着眼睛朝里望去。
盛独峰此时正背对着她,垫脚昂头,高举火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奇怪的是,在那儿看了一会后,盛独峰就又换了个位置,继续观察着屋顶。很快,他就又换了个地方……这一系列动作重复了五六次后,盛独峰终于在房间偏中心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到底在干什么?唐嫱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写满了疑惑。
早在一个多月前,盛独峰就开始暗中调查玄玉楼的其他房间,想要寻找新的机关暗格。可由于他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地很满,白天要呆在唐尧那边,晚上还要腾出时间来练功,如此算来,盛独峰就只剩下从天舍回去途中的那一点空闲了。
每天,他都会借着这点时间来确定下未知房间的安全性,如果被其他人给占了,那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其赶走,然后第二天晚上再来细细探索屋顶;但如果被唐尧的人给占了,那他就只能放弃了。虽然盛独峰把唐尧看做朋友,但在这些无妄台列祖列宗们收集的无价珍宝面前,盛独峰很怀疑这份友谊的坚固性。
盛独峰之所以要背着唐尧暗中调查,倒不是他对唐尧有什么成见。而是在经过拓跋凤那件事后,他已经不敢再轻易地对外人袒露真心了。
当然了,盛独峰也有自己的私心,好东西谁愿意和别人分享?更何况曲灵歌走后,他就是玄玉楼中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了。整头羊他牵不走,但薅些羊毛应该没什么的吧?虽然自己先前已经拿了一圈天蚕银丝和一条九鳞冠了,但那两个东西……说句难听的,有什么鸟用?
但很快,盛独峰就发现,别说羊毛了,就是羊肉,他也端不走。
在此之前,他的确找到了新的暗格,但这次里面放得可不是木盒那么简单了,要么是比盛独峰人还高的大木箱,里面尽是一些杀气腾腾的武器,一看就是饱饮人血之凶器;要么就是一大箱杂乱无比、连注解都没有的奇怪药品或草药,一看到那些已经风干在瓷瓶上的不知名液体,盛独峰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恶寒,急忙把暗格给收回了屋顶——虽然他对炼药感兴趣,但还没做好现在就为大宋药物研究杀生成仁的心理准备。
武功秘籍自然也有,而且看上去也的确很厉害的样子。但盛独峰却一直牢记师尊的话,练功得一步步来。现在唐门暗器他还没有大成,手上又有天地俱灭和红尘三变这两大杀招,为何要去贪图其他武功呢?更何况,能被锁在玄玉楼里的,无不是绝世邪功啊!
“嘶!”就在盛独峰寻找着头顶这片红砖的机关所在时,一直在沉睡的九鳞冠突然睁开了雪白的双眼,冲唐嫱所在的地方直吐蛇信子,身上鳞片也瞬间鼓胀了起来,伴随着呼吸一开一合,不断地向它的宿主示警。
“嗯?”鬼使神差的,盛独峰居然本能的向后望去。这一望,顿时吓了唐嫱一跳,她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结果心一慌,脑袋就不小心磕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谁在那?!”盛独峰原先还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偷窥,直到这声闷响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盛独峰才猛然警觉,当下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脚踹开了木门。下一瞬间,惊寒便已向唐嫱藏身的地方刺去!
“铛!”在惊寒锋利的剑锋面前,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得卑躬屈膝。望着没入墙壁的惊寒,盛独峰微微一愣。
奇怪,那动静明明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啊,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嘶!”九鳞冠再次发出警示声,不过这次,它的头是冲上面的!
“嘿,还真会躲啊。”盛独峰心神一动,立刻就感知到了自己头顶那细微的喘息声。盛独峰冷笑一声,果然有人在偷窥。从墙中拔出惊寒,盛独峰刚准备好好戏耍一番头顶那个人,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道钝物划空声。
盛独峰跟着唐尧学了那么久的暗器,早已练就了不俗的反应能力。声音一传来,盛独峰就立刻分辨出了大致方位。抬手一接,一枚翡翠玉佩便已被他抓在了手中。
“这是……”望着玉佩上精巧的“嫱”字,盛独峰瞳孔猛地缩了缩。
而藏在他头顶的唐嫱此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那枚玉佩原本是别在她腰间的,结果刚刚只顾着躲藏了,连快要掉出来的玉佩都没注意到。看着下面低头研究玉佩的盛独峰,唐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盛独峰的确很震惊,他万没想到,跟踪他的人居然是唐嫱。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唐嫱会亲自来跟踪自己。
现在怎么办?是直接点破她,还是装作不知道?盛独峰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唐嫱绝不会单独行动,所以一定是唐尧指示她来的。如果自己现在点破了唐嫱,那岂不等于直接和唐尧撕破了脸皮?一想到唐尧那恐怖的实力和在玄玉楼中的势力,盛独峰就忍不住一阵犯怵。
罢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盛独峰心中还有些疑惑,唐嫱这是第一次跟踪自己,还是已经跟踪有一段时间了?自己从未和他们说过这玄玉楼屋顶的秘密,他们到底是怎么怀疑到自己的?
看着手中的玉佩,盛独峰突然心生一计。
“咦?这从哪儿掉下来的玉佩啊?”盛独峰故意夸张的大叫道,“做得还挺精美!既然没人要,那我就收下了啊!正好当作礼物送给曲姐姐!”说罢,盛独峰真的把玉佩塞进了怀里,大摇大摆的朝着自己住所走去。
直到盛独峰走远了,唐嫱才无声的从屋顶上滑了下来。望着盛独峰消失的方向,唐嫱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玉佩上有自己的名字,盛独峰不可能没看见。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盛独峰是在故意引自己过去。
去?还是不去?唐嫱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狠狠的一跺脚,大步追上了盛独峰……
辽国境内,朝天盟总舵。
“盟主,”阴骨师毕恭毕敬的向拓跋城汇报道,“圣女来信,她那边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因为前段时间,无妄台对她的暗中监视加大了许多,所以才没敢轻举妄动。直到近期,她才找到机会,将密信给送出来。”
“我就说嘛,本座的妹妹绝非等闲之辈,”拓跋城慵懒的点点头,“她在信中,有没有怪我不派人去接应她?”
“额……回盟主,有,”阴骨师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浮出一丝尴尬,“不过属下相信,圣女是理解盟主的。盟主也的确派了援兵,但无妄台地势易守难攻,盟主为盟中兄弟们考虑,才决定舍弃小我。好在圣女也没有让盟主失望,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
“本座没那么多想法,”拓跋城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阴骨师,“本座只是相信阿凤能化险为夷而已,而且为了她一个人,牵连到咱们在洛阳的潜伏力量,不划算。”
“……是,盟主见解独到,属下……属下钦佩不已。”阴骨师擦了擦冷汗,盟主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阿凤那边就先这样吧,盛独峰已经被定罪了,无妄台没有足够的证据抓阿凤。只要她小心点,就不会出什么事,”拓跋城抿了口茶,突然问道,“对了,小毒狗还被关在无妄台上吗?”
“是的,小毒狗已经被无妄台严加看管了起来,”阴骨师急忙回道,“盟主,小毒狗大人功勋赫赫,而且他并没有被关在无妄山上,而是被关押在了八堂之中。要不要派人将他秘密救出来?”
“不用,”拓跋城摇了摇头,“你亲自去趟洛阳,主持大局。小毒狗就暂时先留在无妄台吧,等本座和党项人密使会过面后,再着手处理洛阳这块肥肉。”
“党项人?”阴骨师闻言一愣。
“嗯,西夏王的使者,”拓跋城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党项人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啊,从我大辽这儿得了西夏王爵还不满足,现在又想要拉本座上他们的贼船了。哦,你且启程去洛阳吧,等他们来了,本座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敢问盟主,党项人这次派谁来出使?”
“李德明来信中说了,为表重视,他会派他最器重的儿子担任密使,”拓跋城想了想,道,“好像是叫……李元昊吧?本座对这些王公贵族们向来兴趣不大。想来这李元昊,也是个含着金钥匙的废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