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前————
“我以前找老鼠还算厉害，所以一般不会饿着。”
小镇内，圣罗掐断了部下成思的通话，听着黎落仍在述说着自己的过去：
“开始的时候我很不习惯吃那东西，主要因为嫌脏。我更喜欢的是悄悄躲在食物摊子的旁边，偷偷地提别人喝剩下的空瓶——那东西很好卖而且……很贵？”
黎落恶作剧般的偏头笑了笑，脸上有些得意：“按一百比拉一星鑠来算的话，一个瓶子应该能卖三比拉——差不多够吃三顿饭……”
“我很贼，一群小孩里面估计就我一个人会经常去河边洗澡洗衣服——因为那样我去偷提瓶子时才不会被一眼发现，他们被摊主打跑时我都会悄悄躲在客人旁边，然后等摊主炒菜了就偷偷用衣服卷着两三个瓶子溜走……”
“这是项手艺，不能贪多，否则很容易就被抓住了——我从没被抓住过，除了“贼”以外，主要就是不贪心，一看见势头不对，马上把瓶子抖搂到地上，迸飞的碎片很扎脚，于是摊主也就算了。”
“那时候还……挺好玩的？可惜后来就卖不了了，除了那附近的摊主都开始用瓶身而不是瓶盖计数以外，我的衣服破的太厉害了也是一个主要原因……挺亏的，之前没想过攒点儿钱买衣服——然后我也不经常洗澡了……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只是偶尔捡点儿其它东西卖，当然和您说您估计也不知道，所以就算了吧……”
远远的可以看见了那栋镇中心的小楼时，黎落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低头整理思绪，然后一分钟后他抬头：
“收破烂的爷爷很照顾我，我在他那儿住了大概两年——从我第一次去他那卖酒瓶算起——他没什么家人，也不怎么会说话，偶尔会劝我去孤儿院，不过也不怎么强迫……应该他也挺想我陪着的吧？”
“……爷爷收我的酒瓶时给钱，我也就收下了，然后就在一个地方到处逛，等到晚上天黑了就回去吃饭，如果钱还在兜里，我就偶尔给他买点路边流动摊上的烟叶……扯远了，反正那时候吃的东西不多，抓老鼠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小城区里面暗巷很多，有粘了老鼠又懒得走外面的人家，就会直接丢在巷子里，大多是死的，偶尔也有几只的爪子还在抓地——我侧着耳朵听着，然后分辨出还有气的，就提着尾巴拿回去——这也算一道菜吧……”
“……爷爷不喜欢吃老鼠，不过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为了顺着我，往往还是会好好撒上很多佐料，烤好之后，我们才吃饭……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因为他一喝酒就喜欢唱歌，我听不出是什么，就是觉得吵……当然，他把买菜的钱拿去买酒也是让我觉得烦的一个原因。”
“我老是觉得他抠门，当然，老是买一比拉就够抽五天的那种烟叶的我也没多少资格抱怨……我在他的那个窝呆了一年多吧……然后我就卖不了瓶子了……”
又是很长时间的停顿，黎落再次低头，像是要将那段岁月深挖。尽管之前已经发生过几次，但这一次圣罗体会出了沉默中的些许不同。
“不过爷爷也沒赶我走……我还是一天到晚的出去，到一个地方闲逛，只是捉老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
“……”
黎落的头依旧没抬起来，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不足小楼几十步的地方，他却突然停顿。
圣罗看着黎落抬起头然后皱了皱眉头……许久后后者蹙紧眉头笑了笑：
“然后有一天我们就到医院里面了……”
引起停顿的是女孩伊雅的小动作，睡梦中她环绕黎落脖颈的双手紧了紧，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黎落把箍住女孩大腿的双手放松了些，然后继续说道：
”——食物中毒，酒精加重了毒素的效力……幸好那天有流动垃圾站的人来，不然我也得死……然后我就被送进孤儿院了，去之前我和那些阿姨去收东西，抱着一坛骨灰。”
“……没什么好收的”黎落想了半天，然后摇摇头“因为爷爷在那儿也没住多少时间，他们翻遍整个家也只找到几百块钱，都是一毛……一比拉、几比拉的零币……压在我睡觉的那个旧枕头下面。”
“……后来好像当反面典型报导过我和爷爷这件事吧……我就这样被当成爷爷的孙子送到了福利院。那之后没什么变化，老鼠不敢再吃了，反而看见了就想用板板打死然后丢掉……经常还是偷偷跑出去，不过没有以前时间那么长了，因为饭是定时定点的……”
“……我一直想不通爷爷攒那些钱干什么，因为如果他拿一点来买吃的，或许也就不会那样了——我还是在怪他抠门……然后有一天我又溜到外面去，那天和今天差不多，只是有太阳，我遇到几个人，她们夸我这个小姑娘可爱，又问我是哪里读书，接着就从头发知道了我应该是福利院里那个小男孩，于是他们就又扯到了福利院的福利和教育上面……”
“……然后我就知道爷爷拿那些钱做什么了”
两人终于行至有着爬山虎的小院，花圃里的玫瑰正在盛放，这里显得生机盎然，但圣罗却未从那火红的艳色中感知到些许夏季的灼热……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所以后来爷爷才不提让我去福利院的……应该吧？”黎落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那样的。”
“那天我回福利院的时间很早，我把床底下的骨灰坛子抱出来，然后用衣服裹着，悄悄带去了陵园……我挖了很久，最后实在挖不深了，就只能勉强埋了，泥巴凸出来半截，我使劲踩了踩，然后又从旁边抓了几块草摆成酒瓶子的形状……第二天回去的时候，院长急疯了，他也不管我是个名人了，打算抄起扫把就揍我……不过还是没揍成，我觉得应该主要是因为我可爱得像个豆芽菜似的，所以他没忍心下手……当然，我手上被挂秃了的指甲也起了那么一点点作用。”
黎落第一次转过身，眯着一只眼睛笑着，用手指比出了“一点点”的感觉。
“后来我就只是每星期出去一次了，没再去那地方闲逛，只是去看看爷爷的墓地……其余时间，我就乖乖在福利院里上学，因为不要钱，所以爷爷的那些攒好的钱也一直没用上……只是上了很久的课，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爷爷喝酒时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爷爷到底叫什么……甚至我其实都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也没喊过他‘爷爷’。”
黎落面无表情的说完，然后蹲下，将背上早已醒来的女孩放下。
“你问我‘第一次执行裁决’？是的，确实是那样，但又不是。”
他直起身子，扶着伊雅看着院墙上的爬山虎，然后背对着圣罗，一字一顿：
“我只杀过一次人……用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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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回荡着黎落的话语
这像是个笑话，但很不好笑，反而令人浑身发冷……应该算是个冷笑话
所以圣罗并不想笑，他有很多想问的，却又一点儿也不想问……于是他在黎落拉着伊雅退后时遵循着两人间不为人知的暗号，凝聚光源在掌心，然后向着那处爬山虎斩去……
硝烟弥漫，但摧枯拉朽的效果却没有出现，烟尘散去后，小楼依旧屹立……
——在爬山虎的缠绕中
“正好有时间，就好好让我看看吧。”
说话的是黎落，在圣罗挥出剑光的同时，他早已抱着退到了圣罗身后、那些突然出现的圣卫的守护中。
“为什么？”前方传来了声音，但不是圣罗的回答
发声的是那栋古堡似的小楼，“它”问：
“为什么？”
“因为【裁决】还未完成。”
黎落如此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