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交锋中，最后败下阵来的似乎总是圣罗，他看着黎落眼中的与坚持，深深地叹了口气。
圣罗闭上眼端坐，从记忆深处毫无保留地将自身关于那式禁术的经验提取而出，化作光点，凝聚在食指指心，圣罗将自己的感悟按在了黎落的眉宇间：
“用心感知【灵河】的轨迹，然后捞出它。”
光点并未存在太久，只是一间瞬，便已融入黎落的脑海，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再睁眼时，瞳孔中有淡淡的光芒隐约
“很全面，谢——怎么了吗，圣罗先生？”
圣罗的脸色自光点快速融入后就变得有些沉重，眼下看到黎落这么快从感悟中回神，他垂下眼帘：
“那枚叶片或许不会更【有趣】，但您还是再看看吧，如果是……您的话，理应能多【琢磨】一个【圣物】……之前那个【禁术】，最好还是禁用。”
听到圣罗郑重其事的【建议】，黎落沉吟了一会儿，但转眼他就恢复了常态：“好吧，不过之后在行梭上吧，还是不打扰您那位仰慕者作生意了……而且她已经偷偷瞥了这边三四十眼了。”
“……”
圣罗垂下眼帘
※※※※※※※※
“虽然你说她喜欢你，不过也只是‘喜欢’吧。”
行梭内，黎落看着窗外，突兀地说起了刚才的那位店主女孩
他想起二人离开时那个女孩的的笑容：她盯着黎落，目光在圣罗和前者间徘徊，饱含期待和祝福，似乎是为圣罗总算有心思成家而感到欣慰……
但黎落敏锐地把握住了女孩目光中掩藏的那一丝深深的落寞。
那时圣罗取出钱准备结账，他没带通用的星鑠，于是掏出了一枚神圣属性的灵晶抵偿，女孩沉默着接过，然后从柜台里一张一张地点数着支票递给了，似乎为了防止数错，她点得很慢，且重复了两遍……
女孩点好该退的钱，单手递给了圣罗，圣罗接过，然后顺手塞进了持戒袋里，做完这一切，他沉默着转身……
整个过程中，黎落就在一旁看着，他知趣地没有提醒圣罗可以使用教徽结账，但也没有更多的表示。点选完毕，黎落跟着圣罗走出了餐厅，门口的透明光幕将要闭合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女孩抬起头，然后微笑着冲着两人招手……
……
“灰色的头发……你不喜欢【翼族】？”黎落说着，瞥了瞥圣罗满脑袋的灿金色
“……您离开时看见躲在柜台里的那个男孩了吗？”圣罗不做解释，将话题引向了别处——顺带着，他的目光也投向了窗外
“之前就注意到了——你们退钱时打量了我好几眼，估计是帮她侦查【情敌】的——那是她弟弟？”
“是，她还有个妹妹，但因为生病的关系，行动不方便，只能躺在二楼的卧室里。”
黎落的目光从圣罗的头发上移开，转向对面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黎落问道：
“您刚才说‘她【之前】是学院的首席’？”
“是的……【之前是】——父母去世后，为了照顾弟妹们，她选择了退学来继承家里的餐厅……当然了，生意并不算太好。”
圣罗说话时语气很平静，并不带多少波动，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黎落仍能从里面听出些许惋惜。
“是因为‘黑潮’？”黎落试探地问道“还是说教会的规矩真的严格到了这种地步？”
“……两者都有吧，成为了神官后，不会给她太多时间照顾家人的……而且再加上黑潮……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说这话时，圣罗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些许自嘲。
黎落想起这几天与圣罗的相处，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总是忙碌的，除了与自己交谈，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利用教徽的通讯功能指导岚城各处的相关事项，而这，还只是在【圣女】的面前……
“……治不了？”
圣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伴着头的低垂转向行梭的晶石地板：“……没办法……我也找过侏儒或是地精又甚至是……但没用。”
“……【祂】呢？”
“……岚城中患不治之症的人有很多。”
“……”
黎落没再问，这件事他暂时不想再问了……确实，本来自己也没想问太多，管那么多干什么？当事人都是这么以民众为己任，自己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而且还忘了其它的事……
所以黎落生硬而毫不顾忌地转开了话题，将对话引到了另一条线上：
“为什么允许那些圣骑士和女孩接近【卧室】？”
“他们会保守秘密，她们则一般一辈子都见不到您。”圣罗确实不愧是圣骑士长，回答中，他的声音中已再听不到一点儿对之前事情的介怀
“……他们也是您的师弟师妹？”
“不是”
“……那是由谁指导的？”
“一代一代，前一代挑选、教导……依时轮替。”
“……是嘛”
“……虽然古老，但很有效。”
“……”
行梭内陷入了良久的寂静，与平常不同，圣罗这次并没有问黎落接下来想去哪儿，黎落在问完问题后看着窗外，他也看着窗外……
时间流逝着，然后，在第十次经过同一路段后，圣罗听到了黎落的声音：
“第十一次了”
“您想——”
黎落仍望着窗外，话语中有着平日不见的慵懒：“你今天说话不对，平常你不会用‘一代一代’这种词的。”
话语被打断，圣罗沉默。
黎落转头，然后用一只手驻着脸：“动摇了？”
圣罗仍旧无言
黎落敲了敲座位旁的魔触屏：“我故意按的路线，不过圣罗你似乎不介意嘛……或者说是太介意了？”
行梭停在某处，圣罗看着窗外的那处建筑，始终一言不发
“……”
“……”
“……”
“走吧”
说话的是黎落
※※※※※※※※
圣罗收拾心情的能力很快
这让黎落很火大，
在听到那个平静的回答后，黎落的怒火一瞬之间攀上了峰值：
年轻的御长殿下正直、忠诚、奉献、团结、仁爱、慈悲、恭敬、热血、不冷漠、不恶毒、不嫉妒也不羡慕、不诅咒……
但他平静
所以黎落火大到了极点
所以即使话题是由他自己先结束的，他仍为此感到极为光火：
完了？就完了！？就这么完了！那个做姐姐的女孩的故事就这么过去了！
黎落不愿过去
所以他指示驭手一遍遍地兜圈子
他盯着圣罗幽蓝色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的光芒在经过餐厅前时一次又一次地明灭……
最后的一次，圣罗的眼里的光芒亮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无声的熄灭
于是他让驭手启动……
没再看圣罗的眼睛，黎落靠在椅背上，头仰着。
闭上眼，脑海中飘过这几日的回忆，他想起那几个只见过几面的盲女、想起那头挥袖的老树精、想起被风吹散的依灵花藤蔓、想起那个坐在黑色石板上如同落魄帝皇的老乞丐、想起自己这几日透过窗户看到的岚城的一处处，想起之前那个女孩点着纸币时的执着……想起记忆中的某处爪牙的厮磨
然后他不再想了，他从座位上跳起，冲向只有几步距离的对坐。左手抓住圣罗的衣领，右手握拳，黎落把脸抵在了圣罗的面前
他看着那双始终平静的幽蓝眼眸变得不平静，咆哮着发出冰冷且凶狠的质问：
“保守秘密？是不是像她一样变成【哑巴】？是不是像她们一样天【失明】？是不是像他们一样不能离开我和那间破房子的周身半步？还是说像你这样……情愿为了狗屁荣誉而死！”黎落怒吼着，狠狠挥动了自己的右手手掌“我没问你这里有多少半死不活的陌生人，我是在问你：其他人和她有狗屁关系！别把你自己的命想得太贱！她的积蓄还买不起【圣女】的原谅——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tm转移个狗屁话题！”
并非语无伦次
起码在圣罗的认识中是这样，他莫名于黎落的突然爆发，也惊讶于黎落所说的一切真相
不知所措，确实是不知所措。当那句“转移话题”落在圣罗的右耳里时，他的左脸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几滴血液飞溅。
那颜色很鲜红，伴着清脆的巴掌声飞散……
……不是他的
是他的
圣罗转眼看向黎落的右手，顿时明白了之前后者为什么握拳：
黎落的掌中有一片叶子，割伤了他的右手
一片鲜血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