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推您进来。”祁静忙说道,她本来并不是很待见先生,但明白那张要她带人来祁小过房中、救祁小过性命的纸条是先生派人带给自己的,虽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祁静眼下对他不免恭敬了几分。
“老师……”祁小过看着他道。
待得祁静把老师推到了祁小过的床前,老师低头看着祁小过,思索了片许忽地回头对祁静道:“劳烦小姐将门窗关一下吧,风似乎有些大了,对小过身体不好。”
当时明明全无一丝微风,哪来的风有些大的说法?祁静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和父亲简单交换了下眼神后,最终还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去做了。
先生有些古怪。祁静这么想道。结合先前的字条,她越发地觉得先生不是普通人了。
待她转过身去,刚把房门关上,就感觉有个硬物不偏不倚地击在了她身后的身柱穴上。身者,身体也,柱,支柱也,身柱穴位于人身后由上自下数第三个胸椎棘突上,紧贴脊柱之上,当属人体大穴之一。可是那掷物者虽是隔空打穴,可力道却拿捏得正好,这一击足以教她动弹不得,又不至于伤及她身体。祁静一惊,正想求问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却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同时中招的还有自己的父亲。
“先生,这是为何?”祁连忙道,他一直以为祁小过的老师是一个不会武艺的平常人,可他刚刚眼睁睁地瞧见,老师掷出两枚棋子,远远地打在他和祁静的身上,认穴极准,而且这投掷暗器的手段也是巧妙得紧,连祁连也未曾见过别人使过这等功夫。
“二人稍安勿躁,待我看看小过的伤势。”老师低声道。
“老师,我的父亲与妹妹……”祁小过自刚刚那刺客试图打探老师的情况时他就明白,他老师绝非以往认知里的普通帐房先生,可即使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瞧见了老师投掷暗器的手法也是不由一惊,老师的实力似乎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试图用手撑着自己身子坐起来,可右胸剧痛之下,手头上终究是没了力气。
“你先躺好,你受了重伤,不能勉强使力。”老师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祁小过只觉有有一股暖流涌进自己的身体里,汇入自己右胸之上,与那人打将进他身体里的掌力冲磨抵消,令他好受了许多。
祁连一开始还以为祁小过的老师与刚刚那刺客有所关系,毕竟明明身怀如些高深的武艺,可在自家庄子生活的这么些年来,却又一直装成一副普通人的模样,难免让人起疑。
祁连又气又悔,只恨自己太易相信他人,当年如此简单地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安排进了庄子里来,才酿成今日的苦果,又想到这么些年来自己一家人待他亦不坏,祁小过又待他甚至要比待自己还亲,祁连差点就要将“狼心狗肺”四字骂出口来。
所幸他尚未来得及骂出口,就瞥见祁静对他微微摇头,知父莫若女,祁静一眼就瞧出祁连的心思了,她明白老师对祁小过绝无恶意,不然也不会派人为自己递来字条,让自己带人去救自己哥哥。
祁连定睛打量,眼见祁小过与老师两人手掌一抵,不消一会,祁小过的眸子就较刚刚要明亮了许多,气色也逐渐转好。祁连也是习武之人,明白这必是老师暗运内力为祁小过疗伤的缘故,而且他看祁小过眼神也全无敌意,反而有些关切的意味在里面。
祁连才明白自己刚刚是爱子心切,先入为主,要不是祁静提醒自己,差点就错怪了好人。
而且祁连看祁小过现在的表情,似乎也并未显露出多少诧异的神色……是故他以为祁小过是早知老师底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未曾告诉自己,祁连虽不明白这些原因是什么,但祁连清楚祁小过大事小事掂量得清,他不告诉自己必有他的原因,也不再想此事。
他哪知道祁小过也是刚刚才想知道此事的,未来得及告诉自己父亲妹妹,老师就在他俩面前露了一手掷物打穴功夫,也不再需要祁小过再多说什么了。
“还好,”过了好一段时间,老师说道,“你伤得并不算很重,这一掌往右偏了几分,没有直接伤及心脉。而且那人也有些托大,竟不再补将一掌把你直接打死,情况还不算太坏。”
“老师……”祁小过忙打断了他,目光从老师的肩头越过,“我的事先不急,你看看我的父亲和妹妹……”
“我明白的,你不必紧张。”老师对他点了点头。
他扭转自己的轮椅,看了看那二人,却不急着为他俩解穴,只是这么说:“老爷小姐,刚刚多有得罪,我担心小过伤势,急于替他稳定伤情,不愿多耽误半点时间,才出下策,还希望二位不会怪罪于我。”
“先生好说,我和父亲刚刚都看出来了,您对哥哥绝无恶意,而且昨晚的事,也是您提前告诉我,要我去哥哥房中看一看的,若不是您,恐怕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现在见到的只能是哥哥的尸体。”祁静说道,“只是您能否把我和父亲身上的穴道解开来,我们这样实在是难受。”
“自是可以,只是在些之前,我还希望老爷小姐能答应我一件事情。”老师说道。
“先生请说。”祁连连道。
“我希望二位能守口如瓶,把待会发生的事、听到的话都烂在肚子里,纵谁问也不得说出口,方有如此才行。”老师看了看他们。
“这是自然。”祁连微微点头,他被点住了穴道,只能做些幅度不大的动作,“先生若是能救得我儿性命,就是要了在下这条老命,以我一命换我儿一命,祁某也是愿意,更何况这等事。”
“既然老爷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老师长吁一口气,手指微弹,又是两枚棋子击打在祁静和祁连的身上,认穴之准、掷器之奇,教祁连即使刚刚已经瞧见一次,现在也不由暗暗称奇。
“先生,”祁连身体得以活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他请教祁小过的伤情,“您刚刚说可以救得我儿性命,究竟能不能救得?”
“说能也能,说不能也不能,到头来还是要看他自己。”老师道。
“这话要怎么解。”祁连忙问。
“这乌鹭太阴掌力,江湖上传说得神乎其神,归根结底,是门将掌力强行透人皮表打入经脉的功夫。中掌者若是当即未死,这些打入他身体间的澎湃掌力也会不断冲击着中掌处的经脉穴道,而且有向他处扩散的趋势,不出得七日,一旦这掌力遍及周身大穴,也是难逃一死。”老师解释说。
“既然如此,先生如何说能救?”祁连一问。
“说能救,是因为我明白此掌的道理,待会我封住小过身上的几处穴道,把打入他体内的掌力暂时封在他的右胸上,教它不再扩散,这样小过在短时间内不必有性命之忧,亦不必受其之苦。”老师一答。
“那先生又如何说不能救?”祁连再问。
“我封小过身上穴道,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维持大概七月时间,待时间一过,这些掌力会冲破我的限制,而且水涨船高,我封得越久,掌力突破封印时也会越凶猛,待得七月后,也便再无办法了。”老师再答。
“先生的意思是,”祁静上前来,站在床头的位置,看了眼祁小过,又看了看老师,“先生就算眼下能救哥哥,最多只能让哥哥再多活七个月的时间……可是七个月之后呢?七个月之后要哥哥怎么办呢?”
“我能为他做的也到止为止,之后就要看他自己了,”老师叹了口气道,“天下之大,只有两种方法能完全救他,只要他能在这七个月时间里得其一,就算能真正是能真正保住了性命。”
“先生请讲。”祁静急道。
“一,是习得扬州凌云宗的心法‘水龙吟’,”老师顿了顿,“这是当年那白无觅为破解这乌鹭太阴掌力,专门创出的一路功夫,这两种内力分属阴阳两极,在你体内相融相消,自能治好你的伤势。”他又说,“只是这水龙吟心法对天资要求颇高,连那白羽默都未曾学会,至今恐怕也只有白无觅一人会使得。”
“这我怎么行得……且不说连白叔叔都不会……我从何处能学习这门功夫……”祁小过下意识地接话道,“就算我真有幸见到了‘美芹先生’……就凭我这连内力都生不出来的身体……休说七个月……给我七十年也学不会它……”
“先生,这第二种法子呢?”祁连一想确如祁小过说的这般,这第一种法子并不太靠谱。
“二,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老师看着祁小过说道,“教你学好棋,由棋道入武道,自然会学得一门武艺,而这门武艺与乌鹭太阴掌力恰属同路,你以外功驭内力,将身体里的这掌力引导转化,让它变成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到时候你的伤势自然就痊愈了。而这一法子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除了悟性外,看的是你棋力的高低,你与我学了这么多年,我该教你的都教过你了,也帮不了你许多。”
还有看棋力高低才能学会的武艺吗?祁小过此前从未听闻过。
“老师说的这武艺……叫什么名字?”祁小过问道。
“就唤作烂柯二十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