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一个个的对手消失烟火中，多铎从不觉幸运。他虽只有十四岁，但当军令紧握手中后，他也便是大军的主帅。曾不只一人的这般对他说过，“身为主帅，你该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去赢下那一场场的战争。记着，那不是上天庇护的结果，而全出自于你的运筹帷幄。”
所以多铎从不觉幸运，因这是他所应必得的结果。可他视线再落唯一那人身上时，其冰凉冷漠的眼中，亦是出现了波动。
他能逃的，多铎清楚地知道，凭他展现的本事，当得己方人马被那火药搞得措手不及，无暇再顾其他时，他便能逃。可是他没有，他只站在人群中，双眼不断扫过那一个个消失人间的身影。
因他错过最佳逃生的时候，所以现在，他又被人团团围住了。
马匹四行他身边，像围观，又像是致敬。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没有冲杀，而只马首接马尾的转着圈。
“驾!”
多铎马鞭轻挥后，人也入了马群中。他想知他的名字，他想记住这个初战对手的名字，且是他名字，值得他记住。
所以伸手示意他人不用围护后，他也端坐苏锦程身前地开了口。
“之前听人说起过，中原江湖能负盛名者只六人。江南烟雨楚，大梁公子凌；义重金银锏，鱼肠玄衣剑；好管闲事抓鼠狗，莫问前程苏秀才。我虽对那江湖不甚感兴趣，却是知他们都用些什么。所以我也有些想不通，何以那连前程都不过问的秀才，会出现在战场上?”
“我也想不太清楚，”苏锦程抬头。“何以你就会有胆子出现在这距我不过一丈的地方?”
“直到现在，你仍想杀我?”
“直到现在，你也从未放下过侵略我大明江山的念头。”
“自古以来，天下具为有能者居之。朱式已衰，我们并不是侵略，而是想给那千千万万的明人一个能清楚看见的明天。可好像，并没有人能明白我们的一番苦心。”
“到底苦心亦或是祸心，只有你们最清楚。但我想要说的是，中原，不是一个你们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是因那里有着许多像你一样的江湖人?”
“非是像我一样，而是中原千年传承中，始终都有义之一字的存在。而在所有这些里边，家国大义，更是人人尽知的东西。所以你若问我何以回来这，义之一字，便就是我的答案。”
“真是这样的吗?”多铎沉吟片刻，方又开口道，“那么何以我在最近几年中的所见所闻，却是和你不太一样呢?你说这么些年里，是你见过的侠义之士多，还是我见过的奴颜谄媚多?但不管怎样，今日一战，你也算是让我见识到了那所谓的江湖人。为这份认识，苏秀才，我愿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但我不知你们江湖人是怎么死的，但我可以让你选，到底是想要个江湖人的体面死法，还是要个我所熟知军人的体面死法。”
“死?”握紧手中的长剑，苏锦程抬头，微笑道，“不管世界变成什么个模样，若非万不得已时，我尚不想死。”
“这还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我还尚活着，就非万不得已。”
“那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下，你要怎样才能活?”说到此处，多铎面上神色也变有趣了起来。“当然，若是先生愿为我所用，那么先生不只是能活，且还能够活得比那大部分人都还好……”
“呵呵呵!”苏锦程冷笑。“阁下辱人的方式，可真是很不错啊。”
“辱?”多铎也笑了。“既然先生无此意，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言些什么。还望先生能再让我开开眼，看看如此情形下，先生还能怎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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