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英派掌门刘建古一拍桌子,怒道:“通敌叛国,竟然还沾沾自喜讲了出来,说什么大生意,简直是不忠不义,无耻之至!”
龙腾也不着恼,笑道:“刘掌门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还请稍安勿躁。本来我们五神盟并未邀请刘掌门,便是怕龙某人这番言论太过惊世骇俗,刘掌门接受不了,反不为美。不过刘掌门不请自来,如此给五神盟面子,五神盟素来好客,又不能将刘掌门赶了出去,当真是左右为难。不如这样吧,刘掌门捂住耳朵不要听龙某人讲话,不要再打断龙某人,免得在场想要听龙某人讲话的朋友没得听了。”
刘建古冷哼一声,说道:“阁下此番行径,与卖国何异?左相大人为相十余载,素来勤政爱民,江南江北皆有此共识,断不会做此行径。你冒左相之名,行卖国之实,说的再好听又有何用?你看可有人应和你?”
在场之人听闻此言,全都低下了头,场上顿时一片沉寂。刘建古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在这方面,不管黑道白道,一旦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皆会被全体武林所厌弃,今后人人喊打,永世难以翻身。
龙腾笑道:“刘掌门不必将叛国这项罪名安在龙某人头上。龙某人只是左相大人在河北的线人而已。”之后,龙腾不再理会刘建古,转向众人说道,“龙某人乃是大宋之人,体内流的乃是大宋的血,怎会通敌叛国?左相大人既然有此一举,定是有他的考虑。在座的都是朋友,龙某人也不瞒各位了。”
龙腾一摆手,两个人从后面抬了一个箱子过来,轻轻放下,而后退走。刘建古看了赵老爷子一眼,赵老爷子示意稍安勿躁,刘建古耐着性子坐下,看龙腾有什么手段。
龙腾打开箱子,从中拿出一包东西,打开展示给众人。杜白看去,发现里面是茶叶。龙腾笑道:“诸位朋友,这茶叶便是左相大人向荒奴运送的货物。茶叶、瓷器、丝绸、轻纱,诸如此类。可是,你们知道左相大人从荒奴那里交易来的是什么吗?”
众人抬起头来听着,龙腾点点头,语气激昂:“左相大人从荒奴那里换回来的,是镔铁,是皮毛,是战马。怎么,这能叫做叛国么?损大宋之国力,结荒奴之欢心,那叫卖国。以大宋之工艺,换这些武备用品,此消彼长,收受益的反而是大宋啊!”
赵泽和刘建古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显然是不知如何反驳。龙腾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众人,嘴角一笑,说道:“左相大人待我等极厚,一次交易,便给了我们这个数。”
龙腾伸出三根手指,摇了一摇。刘建古冷哼一声:“才三百两,虽然丰厚,你们拿完大头也所剩无几了,就这还想让河北英雄卖命,岂不是目中无人?你说左相大人以这些东西换战马武器,我等又从未见过,怎知你不是在说谎?”
杜白和胡烨对望一眼,心中均是想道:“刘掌门被龙腾带进沟里去了。此时怎能与他说些并无对证之事?”
果然,龙腾并未停顿,说道:“左相大人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怎会让无关之人知晓?而且,刘掌门有一处说错了。”
刘建古觉得实在不知从何开始反驳,梗着脖子问道:“错在何处?你说不让无关之人知晓,我还要说你是并无此事,却胡说八道呢。”
杜白点了点头,心道:“刘掌门看来之前也有过对策,此时胡搅蛮缠将水搞混,家国大义面前,这个大会算是无人敢于公开表态了。”只是杜白还是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龙腾还有什么杀手锏未曾使出。
龙腾哈哈大笑,说道:“刘掌门若如此说话,龙某人也毫无办法。只是,刘掌门说错之处,却不是这里,这里谁是谁非,在座诸位均是聪明人,想必心中早有定论。刘掌门说错的地方,乃是龙某人比的这个三,并不是三百两,而是三千两。”
三千两!
场上众人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爆发出强烈的讨论声。刘建古被惊得张大了嘴巴,望着龙腾。龙腾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还有,这三千两,并不需要各位出多少力。五神盟将成立一家镖局,各位遣一二得力弟子即可。咱们到时候一票货便要五十人押送,到了之后,左相大人发下酬劳,五神盟一文不取,这五十人的所在帮派平分。一人一趟便是六十两,龙某人都觉得这钱太过好赚。”
众人讨论更加激烈。河北战乱之地,百业不兴,各门各派养起偌大门派,花销也不少,听到此处,哪个不动心?
终于,有个黑道小门派的门主问道:“龙帮主,五神盟有如此好的生意,为何不自己闷声发财,反而大张旗鼓,要与我等一起?而且自己分文不取,在下实在是想不通,还望龙帮主解惑。”
龙腾笑道:“实不相瞒,五神盟虽大,但河北英雄并起,五神盟并不算太强。五神盟的货,在这河北走得也不算安稳,你说是吧,鹿帮主、孙门主、周帮主。”
鹿潜乃是河北铁血帮的帮主,孙结乃是二龙山的门主,周喆无甚门派,只是纠集了一帮兄弟,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鹿潜一笑,说道:“龙老哥,你说过不再提这件事,咱们和好如初,我这才肯来的。怎的又提起了这件事情?”
孙结和周喆也同声附和。
龙腾笑道:“各位不必紧张,咱们早已相逢一笑泯恩仇了。龙某人没有别的意思,五神盟的货,被鹿帮主、孙门主和周帮主都劫过。乱世之中嘛,也不是不能理解。河北虽是大宋领土,不过朝廷管不到,各府的知府老爷令不出其府县。咱们靠不得官府,只好靠自己了。不过,咱们河北英雄,并未拧成一股绳,反而诸多内耗,空空耗了许多力气。龙某人想,咱们为何不能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有钱大家挣呢?”
鹿潜点了点头,说道:“龙帮主说得极是。再说了,只是买卖,咱们去做买卖,又不是咱们自己的,是左相大人的,朝廷不管咱们,左相大人可怜咱们,给咱们谋一条生路,只需要咱们动动膀子动动腿,使使力气。咱们自谋生路,说破天去也是咱们占理,更别说做的是对大宋有利的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刘建古怒道:“你们当真要做此无父无君之事?当真要叛国投敌?荒奴人在河北怎么烧杀抢掠的,难道你们忘了么?”
飞天女王冷笑一声,尖细的声音满是讽刺:“刘掌门倒是说得轻巧。荒奴人烧杀抢掠,自然是朝廷军的失误所致,怎的能怪到我们头上来?人人皆有父母,人人皆有兄弟,若不是这云未非要出师北伐,荒奴人和咱们生意做得好好的,吃饱了撑的来打咱们?”
刘建古吹胡子瞪眼:“你这妖妇,信口雌黄!十年前老荒奴王率军南下的事情你忘了?荒奴这是被打怕了,所以才十年间不敢进犯。”
飞天女王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好一个被打怕了。我且问你,荒奴三四千人,在距离此处不远之处,以寡敌众,全歼庆源府军后全身而退,是也不是?”
刘建古哑口无言,涨红了脸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飞天女王趁势又是一声冷哼,说道:“还有,朝廷军十万大军,围着个主力南下了的蓟州城,半月了都打不下来,是也不是?”
刘建古忘了赵老爷子一眼,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赵老爷子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本来老朽早已不问世事,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与诸位说上些话。龙帮主,可否容老朽说上两句?”
龙腾看赵老爷子眼中精光乍起,心中暗惊,心觉自己万万打不过这个糟老头子。而且赵老爷子素来以谋略见长,龙腾虽未亲眼所见,不过江湖传说极多,磨得龙腾的耳朵都出茧子了。龙腾不想让赵老爷子说话,不过若此时不让赵老爷子开口,显得自己仿佛怕了一般,若赵老爷子开言反对,都不必说什么理由,这大会便怕是已开不下去。
龙腾最终还是阴沉着脸,说道:“赵老前辈是客人,龙某人不能阻拦客人说话。”
赵老爷子笑着谢过龙腾,收起笑脸,冷声说道:“我赵家传承数百年,靠的是什么?并非多么高强的武功,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门,而是骨子中的那一股浩然正气。什么是浩然正气?诸位,保家卫国,清理武林之中的江湖败类,这便是浩然正气。赵家原来与五神盟井水不犯河水,从今日开始,势不两立。”
龙腾阴沉着脸,阴恻恻笑道:“赵老爷子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身体康健得很,倒也能与我五神盟势不两立。”
赵老爷子莞尔一笑道:“龙帮主不必威胁老朽。我既然敢与赵家家主一同前来,便存了被你们五神盟当场杀了的觉悟。不过你们要杀我,可能会费些功夫。”而后转头向在座群雄,又是笑了笑,说道,“诸位也看到了,这个大会根被没有存了让诸位回去的心思。”
雷木怒道:“老不死的巧舌如簧,信不信爷爷拔了你的舌头?”
赵泽和赵既愤怒拔剑在手,被赵老爷子笑眯眯按住。只听得赵老爷子说道:“你是神虎门门主雷木?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雷木,你别瞪我,你若是敢向前一步,你的这条命老朽便收下了,老朽这条命也不要了。对了,你们旁边三个也是一样道理。杀龙掌门或许要费些功夫,你们嘛,也就一两招的事情。”
雷木等人不敢再擅动,都望着龙腾。龙腾青筋暴起,看北英派、易水盟、常山赵家、冀州袁家等为首的正道人士哗啦啦站起来一大片,心中暗叹:“大哥说得没错,自己还是掌控不了此等场面。谁知这姓赵的老不死亲自出马?”
杜白和胡烨对望一眼,心中均是暗道:“赵老爷子果然高明。此时龙腾言语中的真假已然并不重要,与其像刘建古那样辩论货物真假,不如直接挑明,若与五神盟同流,便是在与整个河北正道作对。这些人一时心动,说白了是因为被三千两银子冲昏了头脑,以利无法相诱,那便只好以武相迫了。”
赵老爷子看龙腾不说话,笑了笑,整了整衣冠,冷哼一声:“沐猴而冠,一群草包。”
说完,赵老爷子朗声说道:“今日若要吃龙腾这口残渣饭的,大可留下,不过今后赵家能触及的地方,便不再是你的江湖。”
北英派、易水盟、冀州袁家这三大家也是轰然叫好,附和声此起彼伏。一些小门派见赵老爷子一个人便震慑住了五神盟五位帮主门主,知道厉害,都纷纷表示支持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一笑,带着赵家的人离去。北英派、易水盟、冀州袁家等跟着鱼贯而出,在一些小门小派的簇拥下离去。
赵既想要带着杜白和胡烨一起,杜白笑了笑,做了个噤声手势,赵既不知杜白要做什么,不过还是未再追问,远远用唇语说了声“小心”,便跟在赵家的大队伍里出去了。
杜白和胡烨没有走,眼睁睁看着厅中人员走了大半,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多是一些邪道中人。
杜白和胡烨决定静观其变,孰料姜笑铭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杜大侠,刚刚龙掌门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需要的是各门派,杜大侠身边人不多,赚这六十两银子还不如去做些别的。”
杜白苦笑一声,突然大声问了个问题:“龙掌门,此事干系重大,大家伙若要留下,都是将身家性命压上了的。龙掌门连一个赵家都如此畏惧,云未手下门客众多武功高强,而且精兵强将如云。若遇到朝廷军或者云未门客,龙掌门坐以待毙,难道也要众人跟着送死么?”
龙腾哈哈大笑,得意非常:“云未当年为四义之首,当年名噪一时。不过,就在前两日,咱们五神盟可是斩杀了四义之一的人。”
杜白拳头握紧,假装冷静,大脑之中却已开始嗡嗡作响。只听龙腾继续得意的说了下去:“一开始我还不知道,直到后来才知道,被我们杀了的那个人,便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横江飞将!”
雷木跟着哈哈大笑:“可怜那幻花剑仙要独守空闺,夜倚西楼,日夜思念。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对对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