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莫玄衣,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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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落!”

  莫玄衣他们都听到了凌御风的嘟囔声。

  人们都说人之将死时,心中所念所想,定是他此一生最最关心挂念的人。那么现在。凌御风既是喊出了林叶落名字,是否也就说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林叶落?

  纵是以前不曾听他凌御风谈起,纵是只见过一面,莫玄衣却也清楚凌御风这一生中,或也只认林叶落那一人了。

  而当凌御风在如此疼痛的情况还能叫出那个女人的名字,古菁再看向他的眼里,终是多了许多柔和而少了冷厉。

  是不是说,当你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时,未泯的人性都会让你心生恻隐,也不管曾经的你有多么讨厌他?

  古菁不知道,但她那刻的眼神,已和此前大不相同。她想做些什么,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她都想做些什么,而不是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所以她转头,直视用焦急无奈写满整张脸的莫玄衣。

  “师兄,真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做?莫玄衣苦笑,要是能做,他又何以会等到现在?凌御风的朋友很多,他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但他莫玄衣的朋友却是很少,二十多年来,也就只有凌御风一个。所以他才会忍受凌御风的种种调侃,才会不顾一切的帮他夺药。他不清楚别人都是怎样对待朋友的,他仅知道说,那就是他对朋友的方式,唯一的方式。

  所以他怎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但他不看,又能做什么?莫玄衣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感情用事时,不管你说多少大道理,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忽略。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就会想其他一些很多的东西,有以前,也有以后。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高尚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应该有人来将凌御风给带出去,也应该有人做去那些他想做的事,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所以他站着摇头,双脚未曾挪动过半步。

  “现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用做。”

  若是一个时辰前,古菁定会举双手赞成莫玄衣的这种选择,甚在那些劲力一遍遍地冲出石屋,她还会警惕地看莫玄衣,怕他一个不忍,就不考虑后果地冲进去。可现在,她却是想唤醒莫玄衣的感性。“不能就这么看着,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他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你对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眼睁睁地看他死?”

  “我对朋友最好的方式,也非白白陪他一块死。”

  “什么都还没做呢,你又怎么能这么确定?”

  “你不傻,又为什么要这么说?”莫玄衣转头去看她。

  “因我知道,若他是我朋友,则我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而且我知道,不管杨念如沈杨他们其中任一人在场,也都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不,”莫玄衣摇头。“不管是他们其中哪一个,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我们不会就这么陪他一块死,因他也不想让我们陪他一块死。这可是个对任何人都不会客气的家伙,尚有很多东西留在这世间,他又怎么能不找人帮忙看着点?而这世间的千万人里,又有谁能比我们更值他托付?”

  “这就是你什么都不做的原因?”

  “他不能就这么死,”莫玄衣终是向前走了两步,可到凌御风体内所散劲力能刺痛肌肤的位置,他就再次停了下来。“他凌御风名字,不管是通过我还是通过其他那些他所在乎的人,都要继续传下去。这很重要,对我来说,这很重要。”伸手去抚背后残剑的剑柄,莫玄衣在犹豫。这是他送他的剑,这也是他在手中握了很久的剑,那么与其让他就这么痛苦的死去,为何不能让他轻松一点?

  古菁看出了莫玄衣抚剑的目的,然后就赶紧上前几步握住了他欲拔剑的那只手。

  “怎么,帮不了,就想亲手解决,像对那些曾让你名声显赫的那些人一样?”

  以后,古菁会不会因此时言语而后悔?那不过一个她方转变了想法的家伙,可就为了这家伙,她竟毫不犹豫就用言语去伤自己最最钦慕喜欢的师兄。这是多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啊,甚在以后想起,古菁都觉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那都是以后,现在,她仍想用自己言语来做些什么,或者,宣泄些什么。

  “与其让他承受百般的痛苦,何不让他轻轻松松地走?体内经脉尽断,这么凶猛的劲力下,五脏六腑应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他活不了了,哪怕我也不信,可他已经再活不了了。那么,他即将我当成是朋友,那我也该做些朋友该做的。他曾对我说过自己和杨念如他们相处的事情,他说朋友,就是用来让自己消减痛苦的。所以每次遇到烦心事,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地喝个酩酊大醉,毫无疑问,醉是解决痛苦的一种方式。要不然就是一块谈天说地,游览世间名胜风景。现在,能帮他消减痛苦的,就只剩这唯一一条途径了。我想啊,他应也不想让自己这么不体面地走吧。反正努力已经做了,血也快要流干了,若再让他在我们面前颤抖,那可不行。他是江湖独一无二的大梁公子,他曾引起过万人空巷。所以他该体体面面地走,而不是现在一样,像个乞丐的继续苟且着。”

  “他在努力,他还尚在努力,”古菁说话声音不自觉就大了起来。“你又凭什么去永久的打断?”

  “努力?”莫玄衣暗沉的眼睛忽又整个亮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是啊,他还尚在努力,而努力,又哪有不经受痛苦付出代价的?我是他朋友,便该相信他,不遗余力的相信他。”

  人总也是很怪的,有时不管你去怎么说,他都不愿改变半分。可又有时,不过一句再寻常简单不过的话语,却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共鸣,从而引起反思,再就改变自己一贯的行为方式。

  古菁不过说了一句再简单寻常不过的话语,可她没想到的是,此话说出,莫玄衣竟真变了个方式,变得突兀,却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努力!

  什么算努力?习武时,师傅曾说,你没死,就还有继续进步的空间,所以要努力。

  没死,就还有力气;还有力气,便就能再做些自己想做的东西。

  凌御风还没死,所以他还在努力,若非这样的坚持,此种痛苦的折磨下,他又怎可能会撑到现在?经脉尽裂,五脏六腑皆有所损。光是想想,已能让那许多人都绝望了。可他尚活着,尚还为活的努力着。

  古菁忽又后悔了,因她看到莫玄衣正一点点的接近凌御风。他已伸出了手,眼看就要触到凌御风身体。触到之后呢,古菁纵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会用自身劲力去帮凌御风疏导的。可是一个没有了经脉的身体,就像地面没有河道一样,他又该怎么疏导?除非……

  古菁不敢想,所以她又握住了莫玄衣那伸出的手。

  “还是算了吧!”他摇头。“他说没错,我们就不该这样硬生生地闯进来。他做不到的东西,我们也都做不到。所以算了吧,生死有命,这若是他生命的劫难,则是无论我们再怎样,他都逃不过,何必再白白搭上一个人呢?”

  “他在努力,我又为何不去努努力?”

  莫玄衣转头看她,当得他们专心说话时,却是没有发现凌御风双眼,正在极缓慢地慢慢睁开。

  “他的努力终是都要白费的,我们留下来就好,留下来,帮他照顾他想照顾的,做他尚未做完的。这是你的责任,是你身为他朋友的责任。”

  “可我现不这么想,我想,那他想保护的,应也是由他去保护,他未做完的,由他去做,也会更完美。他是凌御风,我是莫玄衣,他代替不了我,我也代替不了他。”

  “可你呢,你就没有想要保护和未做完的?”

  “别担心,”莫玄衣笑了起来。“杨念如他认识你,所以只要你将这里所有事都说出来,他也一定会帮我去做的,且他也知我想做的是什么。”

  “可他不是莫玄衣,他是杨念如。”

  说完,古菁就想用力将他拉起。莫玄衣却像双脚生根般,只定定的蹲在原地。

  “我不是在做你想让我做的,而是做我自己想做的,所以你不用心生任何的顾虑,更毋须自责。阿菁,”莫玄衣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可从未这般称呼过某人。“这是第一次这么叫你,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阿菁?”

  虽仅两字,古菁却觉自己鼻头发酸,眼中忍不住就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

  她喜欢莫玄衣,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喜欢莫玄衣。这样的喜欢,一直持续了五年还是十二年?但不管五还是十二,都已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古菁从未放下了自己的热情,也从未想过要放下自己的热情,哪怕这样的热情并不能让莫玄衣的语气有所轻缓。哪怕她也一度以为自己在莫玄衣眼中,实也不过一个刺客门的小师妹而已。刺客门的小师妹,又怎能让莫玄衣区别对待。后来,纵是凌御风说过那许多,古菁也还是不信,因为莫玄衣眼睛,还是之前那模样。

  所以当这二字说出,古菁便知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是他的小师妹,不同于其他人的小师妹。他在乎,哪怕嘴上不说,他也在乎。而只要在乎,便能击中古菁心中的柔软,让她此前就想流的泪,再控制不住地流出。

  “你怎么哭了?”莫玄衣抬了抬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可当其到得半空,他又慢慢收了回来。“你若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不叫就是了,虽然这没有一点生分的意思。”

  “我喜欢,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喜欢。”古菁连忙伸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可奇怪的是,她越擦,泪就流得越多。所以她只伸手遮住眼,小女孩一样的不让别人看到她糗样。“所以你要每天都叫我,每次和我说话时,都得这么叫我。”

  “那岂不是很麻烦?”

  “我不管,你既这么叫了我,便要付出别人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

  “因这世间,只有你和爹爹能这么叫我。”

  “为什么别人就不能?”

  “他们不配!”

  “那好吧,”莫玄衣又苦笑了起来。“我这又给自己寻了桩麻烦,不过好在,麻烦似乎存不了多久。”

  古菁将那遮住双眼的手放下,任凭眼泪直流地看着莫玄衣。

  “师兄可知我为什么会流泪?”

  “每个人都是要流泪的。”

  “师兄是不愿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又怎么会不愿知道呢?”莫玄衣笑得有些勉强。

  “不管师兄是不愿知道还是不知道,今天我都要对师兄说,自我六岁那年,师兄从群蛇之中将我救出后,我就一直惦念着师兄。”莫玄衣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古菁却是先行打断道,“师兄听我说完,花不了你多少时间。而我说完后,不管师兄做什么选择,我都再不干涉。”莫玄衣果然再不阻断古菁的低下了头。“我想告诉师兄的是,凌御风将死所念之人是林叶落,而若将死,口中三字,定也就是莫玄衣。六岁时,我只想像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都跟你身边。十三岁时,我却已想帮你分担伤痛苦难了。所以我废寝忘食,冷酷残忍,一夕就变成了别人不识的模样。只因我想帮你,帮你分担杀戮,也帮你分担痛苦。甚至于若你让我在你和刺客门中间选,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你,哪怕我对刺客门有念,但对你,我却有着更多的恋。莫玄衣,”古菁拔出了袖中的短剑,双手握在剑刃上,稍一用力,鲜血便是涌了出来。“今日我便告诉你,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了很多年,且还会继续喜欢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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