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强盛,本质上耶律德光对整个辽国的掌控十分稳固,反观晋国,石敬瑭本就是通过认耶律德光做父皇帝,通过契丹人坐上皇位,而他的侄子石重贵又是通过谋取皇位坐上的宝座。
各地官员本着天高皇帝远的理念,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并非是一切尊崇皇权。
所以,慕容龙城通过五石散,利诱的方式可以轻易的控制整个绛州城,令绛州城为他所用。
在朔州城,显然这种方式行不通,萧兀隆随着耶律德光南征北战,应该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否则耶律德光也不会将朔州城交给萧兀隆打理。
通过利诱的方式让萧兀隆背叛,几乎是行不通的方式。
既然利诱不行,就只能进行威逼。
这样的手段张寒城并不喜欢,可是他还是能够分得清楚是敌是友的,他跟萧兀隆本身就在先天处于对立,这是民族上的对立,所以张寒城当即便决定,选择威逼萧兀隆,让萧兀隆处于他的控制当中。
而这控制,必须要控制的十分厉害才行,不能够让耶律德光察觉到什么异样,同时又不能让萧兀隆有机会将被控制的事情禀告给耶律德光。
张寒城深知这些事情的难度,但还是决定进行尝试,将萧兀隆变成听话的傀儡,让他不得不选择被控制。
想要控制一个人,把一个人变成傀儡,必然要抓住对方的把柄,而萧兀隆和耶律德光之间拥有稳固的君臣关系,而要封死这种君臣关系,把柄就必须要在耶律德光的身上寻找,掌握萧兀隆可以令耶律德光愤怒的事情,并变成萧兀隆的把柄。
那么,没有这样的把柄,就制造这样的把柄出来,而一个把柄不行,还必须要想尽一切的办法,让萧兀律能多的出现这类的把柄,令他再也没办法跟耶律德光之间君臣和睦。
关于这件事情,张寒城、周华裳两个人自然想不通,所以还是必须要集思广益才行。
入夜,百骑司众人围坐在房间之中,各自思考着对策。
尉迟广汉道:“我觉得想要控制萧兀隆,绝对不能只从萧兀隆这里着手,还要从耶律德光那边着手,如果萧兀隆只是因为一些贪污、或者是一些过失出现问题,也许耶律德光会原谅萧兀隆也说不定,所以,我们必须要让耶律德光不会原谅萧兀隆才行。”
贾文彬赞同道:“不错,必须要先对耶律德光和萧兀隆之间进行离间,让耶律德光不再信任萧兀隆。”
尉迟广汉道:“现如今我们的手中掌握着丐帮,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制造流言,通过流言蜚语的传播,然后让这些消息传到耶律德光的耳中。这种方式,军队也会酌情使用,散布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令耶律德光对萧兀隆不再相信。”
张寒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说起来并不怎么正大光明,可是事到如今,也必须要通过这种手段对付萧兀隆才行。
叱罗蛇鹤道:“不如就让萧兀隆谋反好了,这件事情最简单直接,让他有一些谋反的心思,通过乞丐们的莲花落来编排成歌,乞丐们可以把这些歌传播出去。”
白化羽道:“单纯的谋反还不够,毕竟耶律德光也许对萧兀隆非常相信,并且知道萧兀隆谋反的几率不大,会相信一切的确只是谣言而已。”
常苦尘独眼中闪过了一丝幽光,道:“那就再把女人加进来,众所周知耶律德光十分好色,后宫妃子无数,其中最为宠爱之妃子,也许有与萧兀隆相识的,此事倒是可以稍微的继续深入了解一下,然后就是制造萧兀隆对耶律德光的不满,把这件事情传播开来,比如说萧兀隆被放到了朔州城,并不对耶律德光感恩戴德,反而还觉得耶律德光是不信任他,把他放在朔州城当中……诸如此类的消息,都可以传播出去,专门给耶律德光看。”
周华裳道:“然后应该就是贪污与克扣的情况了,让耶律德光怀疑萧兀隆拿了粮草,我开酒肆的时候,账目都要自己来亲自查看,银钱都要自己来收,总的来说也是对别人不太相信,我觉得耶律德光很容易相信萧兀隆贪污的事情。”
张寒城再次点头,只觉得大家说的都很好,他这个丐帮帮主,百骑司的大将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一边听着,心中有些无奈。
贾文彬道:“那不如我们也帮萧兀隆做做假账出来,将真的账目拿出来,修改出一份来,这样的话,我们把这个看起来很真的假账掌握在手里,让萧兀隆虚报账目的事情,在我们的手中。”
尉迟广汉低声道:“这种方式十分不错,据我所知,耶律德光的弟弟耶律李胡因勇武强悍,力大无比被其母述律太后所喜爱,虽然其能力远不如耶律德光,但昔年甚至几乎继承了耶律阿保机的皇位,说起来,这耶律李胡一定心中对耶律德光有许多的不满,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谋反这件事情,联系上耶律李胡这里,让萧兀隆和耶律李胡之间进行通信……大体就是耶律李胡和萧兀隆之间通信,说一些有关于谋反的事情,然后我们掌握萧兀隆发给耶律李胡的信件,将这信件形成把柄。”
叱罗蛇鹤道:“那此事就交给我好了,我对书法一道有所研究,应该能够伪造出信件来,还有账目方面,也可以交给我来做。”
尉迟广汉道:“这样一来,萧兀隆身上,就会存在许多令耶律德光反感的事情了,这些事情又能出现一些虚假的把柄。但是假的毕竟是假的,我们要再做出一些真正的把柄出来才行。这方面,可能需要再继续了解萧兀隆才行。”
常苦尘冷笑道:“还有这萧兀隆的儿子萧鲁直,此人是个纨绔子弟,横行霸道,不如就把他控制在手中,让萧兀隆就范。”
控制萧兀隆的儿子,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除了这个方式之外,还有控制萧兀隆整个家中上下的方式,以此,可以要挟萧兀隆,如是萧兀隆不肯听话,那么结果自然不会太好。
张寒城越听,越是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百骑司众人,也尽皆都是坏人。
因为拿别人的家人来要挟别人的事情,通常都是坏人才会去做的,在江湖之中也存在祸不及妻儿的说法。
但是,张寒城觉得他是个好人,百骑司的众人也是好人,可是,想要做的事情,偏偏都是坏事。
张寒城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制止,做坏人有的时候是必要的,也是不得不去选的方向。
接下来,众人开始继续完善起了整个计划,势必要让耶律德光对萧兀隆不再信任,并且令这些萧兀隆没有把柄在耶律德光手中的事情,有一定的可信度。
因为如果做不到一定的可信度,耶律德光一眼就能看穿萧兀隆明显就是被抹黑的情况。
与此同时,众人也在考虑应该如何潜入到萧兀隆的家中,窃取账簿以及一些萧兀隆的手书,以便叱罗蛇鹤能够模仿萧兀隆的笔迹,并复制账簿。
对于在场之人来说,想要将账簿或者是萧兀隆的一些手书窃取过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倒不如直接打入到萧兀隆的府上,顺带可以控制萧兀隆的家人。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纯粹的白色,也不是纯粹的黑色。
纵使张寒城再想要在许多事情上面分清楚真正的黑白,可是却总能够发现,最终解答的方向会停留在灰色上面。
张寒城心中有些耻于通过并不光明正大的方式得到胜利,在他眼中,这是如同慕容龙城一样的做法,但是真正实践起来,这种灰色的方向,才是真正能够取得胜利的方向。
与百骑司众人商量了大半夜的时间,张寒城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已经微微有些开始变成了深蓝色的天空。
天就要亮了。
可张寒城却觉得,他好像走进了黑夜当中。
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能够让丐帮建立起来,为了能够对抗慕容龙城,为了天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受到欺压。
张寒城认为这些事情,是对的,所以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张寒城试图告诫自己,选择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一个问心无愧的方向,达成这样的方向,所需要的手段,就算违背了一些东西,但也是值得坚持的。
可是,越是这样,他发现,他就越是能够理解慕容龙城。
那个原本张寒城不喜欢,十分讨厌的人。
不得不承认,张寒城总是会想到慕容龙城,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甚至在试图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慕容龙城,那么,慕容龙城选择的方向,又是错误的吗?
慕容龙城本身的确是为了自己取得天下,成就皇帝之身,但其实,慕容龙城这种人,并非是一种毫无志向之人,他想要取得天下,成就帝王,不可能是想要做一个昏庸无道的帝王,而是要做一个明主。
他自然要让自己的国土能够延续下去,比任何一个王朝走的更长,在鼎盛时期,也要达到李唐天下那样的盛世。
而盛世,则必然是建立在社稷,百姓身上的。
慕容龙城如果做了帝王,一定会对百姓们不好吗?他扫平了天下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坏的皇帝吗?
纵使慕容龙城做了许多在张寒城看来真正不择手段的事情,可是,这些难道不是慕容龙城在斟酌过后,能够更快,更好地取得一次又一次胜利的方向吗?
“我是一个侠义之人吗?”张寒城沉思着,迷茫着,这一次他明显违背了江湖上的一些侠义之道的规矩,但是违背江湖上的侠义之道的规矩,却是为了书写侠义,而这侠义,是张寒城想要的东西。
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的人想要权势,有的人想要财富,张寒城想要侠义。
张寒城清楚地知道他的自私,想要行使侠义,是出于他的喜好,他心中所倾向的欲望,这与慕容龙城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只不过,两个人想要的东西,有着一定的冲突,张寒城不喜欢慕容龙城的一些举动。
那么……
如果萧兀隆真的会即便在家人被张寒城等人控制之下,仍然选择对耶律德光忠诚,那么,要杀死萧兀隆的家人吗?
张寒城疲惫的叹了一声,缓缓地坐在了树下。
他不爱这样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日子和事情,却必然要被卷入到其中,在侠义与非侠义之间左右摇晃。
这种摇晃,甚至让他忽略这绳索之下的万仞刀山。
他突然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七道人的道观中的日子,那时正值深秋,树上的叶子落在地上。
张寒城纵使持着扫帚,扫着三清殿前的落叶,简单而又枯燥,当时,他所有的想法,就只是把落叶扫的干干净净。
只是,他总是扫不干净那些叶子,往往只是去喝一碗水的功夫,回来再看,一阵北风却又吹落了一些叶子。
当时张寒城拄着扫帚,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树,总想着,为什么不把这些叶子全部都摘下来算了,免得这叶子一来二去的掉在地上。
他没有对七道人说过这样的想法,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傻乎乎的小乞丐。
仔细想想,到如今,竟还未过去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一样。
现如今,张寒城觉得,他仍然是在扫着院子的人,这天地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树上被风吹下来的叶子,扫掉了一件事情,还有另一件事情再次落在眼前。
他不知道,究竟要扫多久,才能够真正的让这大树不再落下叶子。
或许,这棵大树自古时候就已经存在,不但在今天,还会在久远无比的明天出现。
它不止在天地之间落叶,也在每个人的人生中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