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和胡烨将那人扶进屋中,喂了点水。王庐东打了水来,杜白和胡烨将那人剥了精光,抬进浴盆之中,衣服扔了出去。而后,杜白和胡烨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那人身上揉搓起来。
胡烨捏着鼻子闷声闷气说道:“我这茅山入道手,每个茅山弟子初入山门必学之基础手法,配上你那无名手法,倒也相得益彰。”
杜白也笑着闷声闷气说道:“我这手法虽然看似简单,实则大有来头,并不是什么无名手法。拂其人,毕其功,我这手法只看功效,名曰‘老白三急手’。”
胡烨笑道:“形象倒是形象,只是平时无用,非今日难有此手法也。”
杜白正要说话,只听得浴盆中的男子低声叹道:“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杜白连忙扶住,关切得问道:“你醒了?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只见那人闭着眼睛,恼红了脸,咬牙说道:“你们且出去,容我穿上衣服。”
胡烨叹了口气,拉住杜白,想要转身离去,杜白尴尬一笑,说道:“阁下的衣服,实在是……咳咳,一言难尽,被我们扔出去了。”
那人一愣,向浴盆里缩了缩,说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胡烨冷哼一声:“我等不顾你身上肮脏,将你救下,喂你水喝,清理你的身子,反倒成了我等不是了?”
那人初时醒来有些发蒙,此时静下心来,感觉自己确有不妥。不过想想自己初时形象,又有些羞惭,红着脸说道:“那也总得让我把衣服先穿上吧。”
胡烨还要再说什么,杜白笑了一声,说道:“若要衣服,你且去衣柜之中寻,我等是过路人,并不知晓。你且安心洗澡,我等去外面收拾,洗完了一起吃饭。若有事便叫。”而后,拽了胡烨的胳膊便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胡烨冷哼一声说道:“胆子不大,脾气倒大。”
杜白叹了口气,对胡烨说道:“突遭变故,乍得援救,情绪不稳,也在情理之中。且去看看素素的饭做得如何了。”
胡烨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跟着杜白去了。云素素已然做完饭,王庐东在院中支起了桌子,李小贝不知道听卫伦讲了什么笑话正在咯咯得笑着,林勇喂完马也已回来。见两人出来,众人围了上来,问道:“那人怎样了?”
杜白笑着说道:“醒了,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正在劝说自我。”
林勇一愣,问道:“接受不了什么?被救还接受不了?”
卫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老林啊,你可得好好洗洗手。”
王庐东默默补了一句:“林大哥,吃饭的时候离我远一点,谢谢。”
孔素素跟着笑着说:“离我和白哥哥也远一点。”
卫伦一拍大腿,说道:“着啊!给老林盛点饭,让他蹲到一旁吃去。”李小贝虽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不过受到感染,也笑得愈加开心。
林勇这才知道杜白说的“接受不了”是怎么回事,佯装恼羞成怒,和众人打闹一番。突然,屋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众人停下看去,只见被救那人站在屋门口,拽着外衣下摆,有些局促。杜白向众人打了个手势,端起一碗稀饭走了过去,边走边问道:“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人深吸一口气,一躬到底,说道:“小生乃此地一书生,名叫李思存,多谢众英雄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杜白扶起李思存,说道:“我等也只是发现了你,还是你命大。”
李思存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满眼都是刀剑弓矢,故而吓得丢了魂,不敢动弹。若非各位英雄,小生死于杂物之间也未可知。”
杜白摆了摆手,说道:“来,先吃饭吧。去屋里,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李思存奇怪的看了看杜白,不过也未推辞,又回到了屋中。卫伦嘟囔一句:“老白这是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林勇一瞪卫伦,说道:“哪那么多事?老白自有他的道理,若能当众说,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卫伦哈哈大笑:“你这老林,平时不是你问得最多?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孔素素看了一眼杜白的背影,看了看陷入沉思的胡烨,笑了笑说道:“来,咱们先吃饭,给白哥哥留一口就行。”
却说杜白和李思存回屋,关上了门,让了李思存座,而后坐在李思存对面,请李思存先喝稀饭。李思存实在也是饿了,于是一口气喝干了那碗稀饭。
李思存放下碗,擦了擦嘴。杜白问道:“还喝么?再给你盛一碗去?”
李思存长舒一口气,说道:“不必。你有什么话就问。”
杜白沉吟片刻,问道:“这个村庄遭遇了什么?我想知道全部。”
李思存想起来,尚且心有余悸,长叹一声,说道:“三日前,日落时分,荒奴军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我们都战战兢兢,不过荒奴人却并未像传说中一样杀人不眨眼。荒奴军队那个领头的还将我们村主事叫了去叙话。”
“不过后来不知道从哪又出来一个人,看样子也是个领头的,不知为何,突然暴起杀掉了我们主事。而后,荒奴人便开始杀人,我趁乱跑了回来,进门发觉我老娘已被杀死在门口。我抱了老娘尸身,进了门,发现家里躲了几个熟识,说是我家已被荒奴人搜过,故而安全。”
“门外荒奴人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抱着老娘正痛哭,被几个熟识硬生生掰扯开来,一同躲进南棚子杂物之中,天黑也看不分明,希冀因此躲过一劫。”
“不过荒奴人并未进门,听声音甚至有些慌乱。而后外面便是交战之声。我们几人战战兢兢,而后便是一阵箭雨直直射了进来。我等在棚子中,并未受到损伤。”
“过了片刻,打斗声渐停,有人喊话,说他们是庆源府府军,已将荒奴人赶走,请父老乡亲出来收拾战场。我那几个熟识听得真切,纷纷出去将门打开。我抱了老娘的尸体在棚子边哭泣,哪里还管得到其他。”
“我在影壁墙后,只听得有人问,‘除了你们几个可还有人在?’又听到我那熟识之中有个平时也没正形的说道,‘除了我们几个,在后面还有一具尸体,乃是我们熟识的老母亲,军爷一定要为我那熟识报仇啊!除了那具……’”
“而后,我又陡然听到我那熟识的惨叫之声。接着脚步声乱响,向我这里奔来。我抬头一看,只看到三个人在月光之下挥刀驱赶砍杀我那几个熟识。当时我快喘不上气来了,将我的老母亲放在地上,悄悄回了杂物之中。天色已晚,我在棚子阴影之中,故而未曾被人发觉。”
“那三个人将我那几个熟识全都砍倒,来到棚子边上,看到了我老母亲的尸身,其中一人唾了口唾沫说道,‘庆源府的人就是刁民,跑得倒快,浪费爷爷多少体力。’”
“另一个说道,‘少说两句吧,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将这些人的尸体抬出去埋了。雷指挥可说了手脚麻利点,我们赶时间。’接下来那些人便将尸身抬出,我当时精神已然崩溃,觉得大宋和荒奴都容不下我,便一直躲在这里不敢出去。”
李思存说完,咽了口唾沫,安静下来,只有身体在发抖。杜白听完,默然坐在阴影里。
天越来越黑,李思存感觉杜白的脸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