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中秋之时,气温也降了些。
不过草木还不曾结霜,人们仍是大都仍是穿着单衣。
稻香镇。
自打短发道士半月前揭穿了镇上李秀才的诡计,还了水鬼绣娘与李屠户一个清白。
镇子上的人便不曾再见过那水鬼绣娘与李屠户,镇子上的人也就逐渐开始去稻河打鱼浣洗衣物。
秋日陵江两岸处处是景,加之正是秋鱼肥时。
稻香镇外的人也有来稻河寻一处枝叶泛黄垂柳树,席地而坐,秋钓。
“去年时,尚能钓出稻河中一尺长的稻鱼。今年怎就连一指长的小鱼也钓不上来?”
蓄须的中年秀才来自禾余县,喜食秋日的稻鱼,每年皆是会寻几个书友一同来稻河垂钓,还可谈论一番诗词文章。
一旁的人听了他这般说,小酌了一口壶中酒,说道,“稻香镇上的李秀才文章功夫比我等还要了得,可惜发了失心疯害了一女子,那女子死后化了水鬼。你说我们钓不上来鱼,会不会是因为此事?”
中年秀才说道,“那李秀才害人性命,枉读圣贤书,他岂可与我等并论,休得再提这等猪狗不如之人。”
几个文人一旁不远,有五个不过十余岁年纪的顽童,三男童二女童。其中还扎着朝天辫的一男童一女童,是双胞胎。五个小孩儿都是稻香镇上的人,男孩儿一人拿着一根竹鱼竿,在钓鱼。
俩女孩儿则在后面空地上升起了火。
五小孩儿还带了一个罐口缺了一块的土陶罐。
烤鱼,还打算煮鱼。
只是煮出来的鱼味道实在不好吃,就把陶罐放到了一旁。
“来喽,大鱼。”
小孩儿提起鱼竿,尺长的鱼。
“哥,我也要去钓鱼,换你来烤。”
小女孩儿抢过鱼竿,笑着跑到河边。男孩儿嬉笑着来到火堆前,跟另一在烤鱼的小女孩儿打趣。
中年秀才等人频频望向这几个小孩,“好家伙,又钓上来一条大鱼。”
中年秀才再看一看自己等人,别说大鱼,就是一条小鱼都未钓上来,“莫非,这稻河中的鱼,只让稻香镇的人钓,还认人不成?”
有秀才觉得不可思议,走到小孩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在钓鱼的三个小孩便笑着让开一个位置,让这秀才握住了竹鱼竿。
约莫半个时辰后。
这秀才手中的鱼竿一次动静都未有,一左一右俩小孩儿则是又分别钓上来了两条尺长的稻鱼。
“奇了怪哉!”
秀才们中,有人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那水鬼因李秀才的缘故,故而对读书人不满,因而我等才钓不上河中的鱼?”
“李秀才害苦我等!”
秀才们便引经典句开始细数李秀才之罪,说道后面,若非不知其中是非曲直,只听这几个秀才口中之言,那李秀才简直成了祸国殃民,动摇江山社稷,古来罕见的滔天大恶人。
正说时。
有一短发年轻道士沿河岸走来,道袍是新做的。
“道士哥哥。”
一小女孩儿拦住了短发道士,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笑脸上还有烤鱼染上的烟灰,手里还有拿着才烤好的一条鱼,“吃。”
张自道看着扎朝天辫的小女孩儿,笑道,“你认识贫道?”
小女孩儿小名叫小花,小花使劲点头说道,“之前道士哥哥在夜里时当着镇上的人面,给水中的姐姐讨回公道,当时我也在。”
这样啊。
小花儿又举起烤鱼,“道士哥哥,你尝尝,可好吃了。”
张自道拿过穿在木枝上的烤鱼,牵着小花儿的手来到另外四个小孩儿前,见小孩儿都好奇的望着自己,便笑道,“你们都认识我?”
小花的哥哥,名叫小草,小草说道,“我见过道长,认识。”
“我也见过道长。”
“我听小花说起过道长,也,也认识。”
张自道已来到稻香镇,更不心急赶路。
便坐到火堆前摆弄着在烤鱼。
张自道从怀中掏出十来颗红色果子,也就拇指肚大小,他经过几座绝岭,在山崖边采摘的,因为味道不错,就多摘了些,等来到稻香镇,也就剩这十来个了。
“道士哥哥,你也吃。”
小花儿见张自道没有红果子吃,举起小手,要喂短发道士。
张自道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吃,我这会更想吃烤鱼。”
小花儿才作罢,咬了一口红果,香甜肆意,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水果。
张自道吃着烤鱼。
一蓄须中年秀才走来,说道,“阁下就是半月前在稻香镇现身的道长?”
张自道看了一眼中年秀才,笑道,“正是,你有何事?”
中年秀才正欲说,又瞧见了五个小孩正在吃着的红果,大惊,道,“道长,他们吃的可是飞鸟不渡,人更难至的千仞峭壁上才可生出的血香果。”
张自道自是不知这红果的名字,说道,“血香果,你说是那便是了。”
又有秀才走来,一人说道,“血香果,其香味天下一绝,吃下唇齿留香,三日不绝。”
“小朋友,我出一两银子买你手中的果子,好不好?”
有秀才对小草说道。
血香果,市价一颗至少十两,且是有价无市。
“道士哥哥。”
小花推了推短发道士的胳膊。
张自道笑道,“我给你们了,这果子便是你们的。至于你们如何处置这果子,那就与贫道无关了。”
中年秀才闻言,“我出二两,买你手中的血香果。”
又对一众秀才说道,“咱们也不能欺负人是小孩,二两一颗,莫要再提一两。”
二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半年的衣食。
“我,我,我卖。”一小孩儿说道,他摊开手,可惜手中的血香果已经被咬了一口。
“你这血香果都被咬了一口了,让他人还怎么下口,还有没有别的血香果了?”秀才皱着眉头。
小孩儿方才贪吃,只剩这半个,一想到二两银子要没了,哇的一声给哭了出来。
“得得得,一两银子,卖不卖?”秀才说道。
得了半枚血香果,这秀才虽是表演了一副后悔之情,可惜眉宇间着实太喜,那表情看的就让人生恶。
小花握着血香果,气鼓鼓的说道,“道士哥哥给的,我不卖。”
另外四个小孩儿都卖了。
小草上来打算跟小花说话,被小花给狠狠刮了一眼。
小草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几个秀才有把血香果放在手心里傻笑的,有拿着血香果放到阳光下欣赏血香果的,有琢磨着如何吃才算是吃血香果的。
张自道揉了揉快被气哭的小花儿脑袋,起身,咳了一声,目光怜悯的看向几人,还哀叹几声。
中年秀才正欣喜得到血香果,就看到短发道士这般眼神看自己,不由心中一凛,问道,“道长,怎么了?”
张自道叹道,“贫道见你等几人这般欢喜,便心生不忍。”
蓄须中年秀才说道,“这是为何?”
张自道说道,“你等皆将大祸临头,喜变悲,乐变苦,哎,只是天命有数,生死有定。贫道每当见到生离死别时,便心生不忍。”
这,这,这。
蓄须中年文士脸上表情也由喜变哀,道,“道长,您说的可、可、可真?”
却见短发道士一脸悲天悯人的看着他不作声。
蓄须中年文士再顾不得买来血香果的喜悦,几欲瘫倒在地。
有秀才大怒,“道士,休要张口胡言,我们素来做文章,修德行,与乡里为善。怎会有大祸临头!”
岂不料被同来的秀才拉住,说道,“你忘了半月前在稻香镇为鬼伸冤的道士,眼前这位道长便是,道长有通鬼神的本事,你不信道长,可别害我。
求道长救我!”
这人一面说着,竟跪倒下来。
又一秀才脸色惶惶,自言自语道,“连几岁稚童都可钓上来一尺鱼儿,我却一条鱼都未钓上来,难不成上天真在预示我有大祸将临?”
钓不上鱼?
张自道听到了这人的自语,看向了稻河,难不成是绣娘被李秀才害死,迁怒于书生,便让这些秀才无法在稻河钓上鱼。
不过稻河一切平常,若真是绣娘从中作怪,他便不可能察觉不出河水异常。
张自道皱了下眉头,不过他一直未察觉到绣娘。
秀才们说道,“求道长,大慈大悲,救救我等。”
张自道说道,“也非是不可救,只是。”
蓄须中年秀才说道,“道长需要什么,请尽管说。”
张自道说道,“血香果。”
方才买了血香果的秀才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血香果,他们有。
张自道收起血香果。
蓄须中年秀才把今日钓鱼一事说给了短发道士听,“道长,是不是因为我等同为秀才的缘故,稻河中的水鬼盯上了我们?”
张自道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带贫道去你们钓鱼的地方瞧一瞧。”
蹲在岸旁,张自道拿着秀才们钓鱼的鱼竿,做工精致,鱼饵也新鲜。只是这鱼钩,怎么是软的。
鱼钩的造型也精美复杂,蓄须中年秀才酷爱钓鱼,年前侥幸得了一块天外陨铁,便找了城中最好的铁匠,打算用陨铁打出了一套鱼钩。
那陨铁不易熔锻,日前几个陨铁鱼钩才打制而成。
只是中年秀才不知,这陨铁在陆地上坚固难摧,入水后便就像面条一样会软下来,出水还可恢复原状。
如此一来。
鱼钩入水变软,水中的鱼就算咬钩,哪里会上钩。
张自道站起身,说道,“贫道说两句话,能不能救你等还需看天命。”
“请道长说。”
短发道士说道,“第一,年关之前不可吃河中鱼虾;第二,年关之前不可乘船过河。”
蓄须中年文士就是个爱鱼之人,听了第一条,便是要了他半条命,他连连问道,“道长,是否是只要熬过了年关,就可没事。”
张自道说道,“是。”
“这鱼竿?”
“沾上了水鬼气息,你还要吗?”
鱼竿哪里有命值钱。
蓄须中年文士连忙摇手,“不要了,不要了。”
众秀才再三拜谢后,推攘着离开稻河。
小花儿有些好奇的问另外两个,“那秀才用咱们的鱼竿也钓不上鱼,水鬼姐姐不会也生我们的气吧。”
另两个小孩就咯咯笑了起来。
一人说道,“小花儿,每次钓鱼,你都抢你哥小草的鱼竿,我们就趁你不注意时,故意给小草的鱼竿换上鱼都不吃的鱼饵。那秀才正好拿了那根鱼竿,当然钓不上来鱼了。”
张自道听了几个小孩的对话,哑然失笑。
几位秀才并未被水鬼绣娘戏弄,只是因陨铁鱼钩才钓不上鱼。再则这几位秀才也未有灾祸,道士见秀才们得到血香果后百般姿态,知血香果价格远非二两银子可得,才故而同样以骗再骗回血香果。
看向稻河。
不过绣娘与李屠户,去了哪里?
(另,本章三千六百字,咳,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