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藏匿在雾气之后,风急又卷动雾气。
本就朦胧的月光,便似是一条条的蛇虫,肆意翻滚。
群鬼环伺。
“蔡先生,看在九扇门的面子上,此事可否就此作罢。”
这道声音的出现不免显得有些突兀。
说话之人,张自道见过。
却是之前出现在面摊那里,要了一碗面却竖插筷子不吃的那人。
公门之内的修行之人。
这人看面相,也就是而立之年,样貌寻常,身量寻常,衣着也寻常,总之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至极的人。
置身市井之中,若无那份修为,能察觉出这人的底细,他人只怕是任谁也不会多去看一眼。
这人从街那头走来。
原本望向短发道士的群鬼,便随着蔡先生的目光,皆是转头看向了这人。
蔡先生借着腰下的河中水柱,身高便要高过了二层的房舍。蔡先生居高临下,往前探身,倾着身子低头俯视这人。
“休拿九扇门来压本神!此道士数次得罪本神,本神岂可就此作罢。若是依了你的话,就此作罢,但凡传了出去,本神颜面何存!”
这人姓段,单名一个罪字。
段罪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黑底金字,上写一个‘九’字,背面又刻有一扇半掩半闭的门,门内还雕有一幅画像,一负手持剑背对大门的人。
“蔡先生,九扇门念你往昔护了一方安宁,又怜你落得如今这番地步。便对你这两年的所做所行,睁了只眼闭了只眼,只当不见。九扇门内的一些人,原以为待到蔡先生怨气消了,或许还能重新帮蔡先生塑了金身,还让蔡先生得之前的神位。不过蔡先生近来,令这方鬼域频频出现,屡次谋害过路的人。”
段罪说到这里沉默了一息时间,道,“九扇门,毕竟是为了斩妖除魔所设立的。”
言下之意,无外乎九扇门可依旧尊蔡先生为神,也可当蔡先生为妖魔。
蔡先生听了段罪所言,自是明白段罪的威胁,神情闪过凶戾,又言,“本神曾护了一方安宁数十年,却金身碎裂,跌落神位,沦落至此,本就是因你九扇门!如今本神所作,无非是向晋国讨回一些公道。”
段罪听罢沉默不言。
蔡先生所言之事,段罪心中清楚,也是此事的参与者。
晋国的国运一日不复一日,就好似一个打开了阀门的水池。阀门无人能堵住,更无新水流入池中。
水池再大,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水池要见底。
晋国境内被封的各个神位,更是与国运息息相关,如今国运动摇,便牵连了诸多的神祗陨落。其中,陵江作为晋国的龙脉,最是不可生出祸乱来。
可晋国的国运不断凋零,为保陵江,九扇门便奉命当朝国师口令,拿了小河小山的神赖以生存的国运,以补陵江大神。
蔡先生的神位,换而言之,便是被九扇门给摘了。
不过九扇门却是未料到,这位蔡先生,金身坏了,神位不保,却不曾陨落。反而化作了鬼,还搜寻了上百的鬼魂,建了这方鬼域。
段罪说道,“九扇门认为,你讨回的公道已经够了。再讨,九扇门或许就无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蔡先生,你在此地掌管数百小鬼生死,也无人来打扰你,比做官的人也不差。只要你日后莫再害人,九扇门不插手。你何不乐的暂时做一个逍遥一方的鬼官!而且,你也非是没有机会再当神。”
段罪说完,径直向群鬼走去。
那蔡先生虽是未开口说什么,不过群鬼却让开了路,放段罪过去。
“你这道士,段某都带你离开了此地,何苦又折回来。”
段罪来到短发道士身前,叹了口气说道,“跟段某走吧。”
张自道看着段罪,在此方世界多日,他也多少听闻了一些关于九扇门的事。
短发道士问道,“这位蔡先生可是害了人?”
段罪眉头皱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立于桥头的那些鬼,如此多的鬼,自然不可能都是游魂野鬼。
段罪说道,“休要问东问西,跟段某走!”
张自道说道,“贫道听了你与那蔡先生所言,虽是不知其中缘由,却是明白一事,九扇门放任蔡先生谋害性命!”
段罪说道,“你这道士,段某好心来救你,你就这样说话的?”
摇了摇头。
张自道质问道,“贫道说的有错?”
段罪一时无法回答。
张自道又说道,“贫道来此,是为诛鬼!此时鬼为伏诛,贫道岂可离开。”
那蔡先生也是听见了短发道士所言,更是大怒,河水翻滚,“臭道士,本神今日便要瞧一瞧,你究竟有几分几两!”
那些鬼,便齐齐向短发道士走来。
段罪见蔡先生不把九扇门放在眼中,呵道,“蔡先生,你真以为九扇门不会派人来诛灭你?”
蔡先生怒道,“本神给九扇门面子,才选择放了这个道士。不过这道士口口声声要杀本神,本神就是杀了他,也只是自保,不算是违背了九扇门的规矩。”
说到底,这蔡先生,仍是对九扇门忌惮不已。
段罪拦住短发道士,说道,“有九扇门,蔡先生日后不会再害人。你我速速离去!”
“呵。”
段罪耳边响起一声讥讽,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却见那短发道士身影一闪,便已离开了原地。
又听一声。
“摄鬼!”
段罪只觉身后涌出浩然磅礴的真气,忙回头去看。
只见短发道士一手持剑负于背后,一手掐诀,所过之处,那些小鬼均是被定住无法动弹。
“这修为,我不及也。”
段罪心中大骇,他见短发道士年纪轻轻,只当对方是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却是不曾想到,对方的修为如此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