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遥睡到中夜,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起初也没有去多想,只顾睡觉,然而心神总是不经意地恍惚,难以平静下来,元神甚至有离窍的波动。
林遥镇慑心神,意识到这是不寻常的现象,然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却一时没能想明白。再次睡下的时候,心神仍然在不经意间恍惚,林遥旋即坐起身来,用神识仔细察探周围的情况,荫冈及附近除了自家三口,并没有感应到外人的存在。其它的生灵,鸡群、果树、昆虫等一切都正常,而赵家群鬼,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三个在游荡,其余的都安守本分在地窟里修炼,也没什么异常。
如今,赵家群鬼当然是青一色的幽灵,当年的四十七个,进化了三十九个,非常之不容易,另八个在两年前便相继魂飞魄散了。
林遥心下感慨,这是一群苦大仇深的幽灵!四年来不断寻找仇人的踪迹,至今却仍然一无所获,着实可怜。算起来,赵家被灭门已经七年多了,赵添祥的两位闺女失踪,那就是七个多年头了,唉!
林遥心里不禁叹息,回过神来,静心打坐。
“好硬的命…”
凝神之下,林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暗暗感到奇怪,继续倾听着。
“尹巫师,不行么…”
“你这是什么话?是小觑我么…”
“不敢…”
“哼!”
“那、情况怎么样了……”
“别急,才施第一遍法呢!再硬的命,也不过就是个小孩……”
“徐巫师说过,此子的命好…”
“哦?徐世谦倒是目光犀利,还说什么了…”
“还说,此子福星高照,还……有收徒之念……”
“这孩子,是徐世谦的徒弟?”
“不、不是,是徐巫师曾经有过收徒的念头,但……没见他行动。”
“徐世谦若是已经收了此子为徒,我还真不好意思下手,既然还没有……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当仁不让,先收了!”
“四年前,这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徐巫师便断定他命好,后来我将他们一家人赶到乱葬冈,居然都没死,徐巫师又感叹此子真是命大。如今这一家三口居住在乱葬冈,居然把那地方变成了一块宝地,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之极。”
“徐世谦又不是神仙,虽然修为不低,但不能全信他之言。”
“不能全信、不能全信……”
“嗯,你大儿子怎么不在那里了?”
“啊?”
“六年前,我还在乱葬冈见过他,了不得呀!”
“我儿有元……的魂魄,一直都在?”
“但前两天,我去乱葬冈看了一下却没见到你大儿子戴有元,只有几十个幽灵,也没有新鬼了。”
“以前,乱葬冈那个鬼地方,那么多鬼,那……林氏一家,却是…如何能在那里安居?”
“这命好之人,鬼神相助,也不稀奇……”
“尹巫师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
“你说那小孩,有鬼神相助?”
“是呀!那又怎么了…”
“那,尹巫师认为此‘厌胜术’,能成功么?”
“兴顺老弟,‘厌胜术’虽然是微末道行,但我来实施,怎么会失手?况且,这也是照你的意思,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是、是…”
“放心,不用等到明天,今晚我就让那小孩,变成我的小鬼…”
林遥越听越窝火,判断这应该是在戴兴顺的府里,离此地起码有四里远,何以会把他们谋害自己的话,听得如此清清楚楚呢?听力虽然随着修为一直在增长,可从来没有达到这个距离,难道是突飞猛进了……
怪不得心神不宁,原来是这姓尹的巫师在对我施术,想害我的命,然后再把我的地魂七魄勾去凝聚,变成小鬼来养。太阴险、太卑鄙、太恶毒了……小爷会让你们自食其果的,想让小爷变成小鬼,真是你爷爷的痴心妄想,不开眼的孙子,小爷混江湖的时候,你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世呢!
林遥怒发冲冠,元神骤然闪念之间,耳朵里旋即听到两声惨呼。嗯?林遥心下奇怪,凝神倾听,却只能听到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林遥想知道情况,静心凝神倾听,听到的仍然是喘息声,而就在这凝神之际,眼前浮出了现场的情景……
只见戴兴顺倒在地上,正无力地喘着粗气,嘴角满是鲜血……
难道?那姓尹的巫师突然袭击了戴兴顺,两人狼狈为奸是要害我,怎么这么快就反目了……
转眼,看到还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满脸的血,是从七窍流出的鲜血,已经看不清面目,躯体里的命魂没有了,显然是刚刚毙命了,地魂想凝聚七魄,但晃荡了一下,竟然消散了,七魄也在瞬间消逝,天魂也随即消失……
怎么回事?林遥看得有点迷糊,一时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想自身的情况,心灵旋即就开朗了。
先前听到这么远的声音,还不能明确,现在穿透了这么远的距离,看到了情景,也就明确自己是开天耳、开天眼了。所谓耳听为虚,虚与虚难以分清,眼见本该为实,但如今从虚里看见实,惟有开天眼所能达到的境界。
虚亦实、实亦虚,实亦虚时虚亦实,实亦虚时实还虚,难道这就是困惑了我七千余年的虚境,凝神还虚?且再听一听,看一看……
“尹巫师……”
嗯?林遥见戴兴顺爬近那具七窍出血而死的躯体,竭力叫了两声,原来此人就是尹姓巫师,怎么死的呢?死翘翘了,哪里还叫的醒……
“尹巫师…尹巫师……”
戴兴顺伸出手,摇了摇那具没有了魂魄的躯体,自然是没有回应了。
“咣当——”
随着摇动,从尹巫师怀中掉出来一个木罐,盖子也开了。
“尹巫……哦…唔…呃…啊…”
戴兴顺没有叫完整,喉咙里的声音忽然间骚乱了。林遥很分明的看见,从木罐里溜出了四个小鬼,纷纷围着戴兴顺,贪玩似的扭他耳朵、挖他眼睛、抠他鼻子、掐他喉咙,又是在此深夜之际,一天之中阴气最浓郁的时候,四个小鬼非常兴奋。
“哦唔…哦呃…哦啊……”
戴兴顺嘴里胡乱地叫着,手里胡乱推着,什么东西也推不到,小鬼没形呀!
“爹……”一个女人娇气的声音。
“爹、爹……”一个男人,憨厚的声音。
“岳父……”又一个男人,刚健的声音。
“老爷……”一个娇柔的声音。
“老爷…”又一个娇柔的声音。
“老爷、老爷,怎么了……”一个浑重的声音。
许多声音,叫成了一片。一时之间,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