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被李青衣和沈啸拿住,原来二人并没有中毒,只是演戏罢了。
钟南忘见无影受擒于人,冷笑一声,掏出长箫。
箫声骤然而起。
箫声入耳那一刻,杨易瞬间变得晕晕乎乎,然后,仿佛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叫做南凉的地方,接近妖兽山脉有一小国,名唤南诏,由赫连部落统治,都城大理,左邻山顶常年积雪的苍山,右靠名为洱海的美丽湖泊,大理城往西,是以往花香锦簇的上关,以东是常年暖风如潮的下关。
大理城中有一口清泉,名唤蝴蝶泉,泉水清冽,周围芳草野花遍地,四季常有蝴蝶缠绵共舞翩翩于泉上,传说,这里的蝴蝶,公的为梁,母的为祝,部落中的青年男女成婚时,都要到蝴蝶泉举办仪式,共饮蝴蝶泉水。
但此刻,年关将近,大理城却非往年的景象。
苍山雪融,洱海水枯,上关不见花开,下关风热如火,蝴蝶泉边散落一地的蝴蝶尸体,已被日头晒得干枯,土地撕开一道道伤口,寸寸皲裂,更别说还有什么草长莺飞花香浓。
一个叫做赫连阿诗玛的少女打开家门时,就看见一个少年赤着上身躺在炙热的街角处,这等要人命的鬼天气,地面就像烧红的烙铁,这人竟然就这么躺在街角,阿诗玛觉得好生奇怪,却也没有上前询问。
因为她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听作为赫连部落首领的父亲赫连霸讲,明日,部落里集结的二百勇士就要进入妖兽山脉,猎杀那该死的夕兽,正是这该死的夕兽从妖兽山脉再次来到南诏,致使南诏天无雨,日如火,草木庄稼枯萎,水断流,南诏子民惨遭荼毒。
而自己的三个哥哥,还有定下婚约的情郎阿飞亦在二百个勇士的队列中,阿诗玛手中紧紧攥着一条项链,正是要去寻阿飞,将自己去岁在蝴蝶泉边神庙与灵婆求来的玛瑙项链送给爱郎,护佑他明日得胜凯旋。
路过那躺在街角的人身边时,阿诗玛不禁又多看了这人两眼,只见这人裸露着的两条胳膊甚为奇特,左臂是白色,仿佛整条胳膊都是死肉,右臂却是赤红,就像上了朱漆,他的额上有道疤,像弯弯的月牙儿,模样不算很俊美,却显刚毅。
“你是中洲远来的客人吗?”
阿诗玛被这人深邃诡异的眸子盯着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出口相问,看见这人下身穿的裤子,倒像往年来此的中洲人。
阿诗玛问了话,这人却没有回答,只盯着阿诗玛,眸沉如水,看不出喜乐。
讨了个无趣,阿诗玛只当这人是个哑巴,不再停留,甩头而去。
到了大理城演武场时,二百个部落勇士都聚集在那里围观大祭司和两名铸剑师铸造射兽弓箭,阿飞就站在最前排,看到阿诗玛走来,立马冲出人群,拉住阿诗玛的手,兴高采烈地取下肩头一柄弯弓,笑道:“阿诗玛,你看,这是大祭司为我铸造的射日弓!”
射日弓赤红如火,只有搭箭口缀裹了两片碧玉,绷紧的弦漆黑如墨染,整张弓精美而又劲爆。
阿飞把手搭在弦上,咬紧腮帮拉满弦,大喝一声:“射!”,放手弦惊,阿诗玛只听空气咻咻而去,把场边矮墙射穿了个窟窿,这还是凭弦空射!
阿诗玛喜出望外,有了这张射日弓,夕兽何愁不能射杀。
“哈哈哈,厉害吧,大祭司说这是仿制远古射日弓战士后羿的武器,故名射日弓。不过,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大祭司说了,待明日出发之时,他会把他历经多年打造出来的九幽箭赠送给我,到时,九幽箭搭配这射日弓,那才叫如虎添翼。大祭司说那九幽箭是专门为射杀夕兽准备的,夕兽生有九首,九幽箭一共九支,每一支都是为了射杀下夕兽的一个头颅。”阿飞显得尤其兴奋,一边说,一边指手画脚。
阿诗玛自然也高兴,但她一想到父亲形容那夕兽的恐怖样子,心中还是止不住担忧,眉头的皱意为消,出口道:“阿飞,明日进林除夕,若是不能射杀怪物,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打不过就赶紧跑,知道么。”
她的话本只是关切,并无恶意,没想到阿飞听后,一把甩开她的手,满脸怒气吼道:“在你眼中,难道我是个懦夫!”
阿飞这突如其来的一吼,把在那边围观的勇士们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一时议论纷纷,阿诗玛只觉自己莫大的委屈,掩住落下的泪花,扭头就往家中跑去,阿飞也没有去追。
“成了成了!第九支回炉重塑的九幽箭矢成了!阿飞,快来滴血认箭。”
这时,大祭司大喜的声音传来,阿飞,是他唯一的儿子。
而此刻,街角那里,那个少年依旧趴在那里,耳朵动了动,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显然是听见了些什么,又感到不值一提,懒洋洋地把腿伸出去,舒展了一下懒腰。
没想到,阿诗玛这时奔了过来,好巧不巧,只听“啊哟”一声,阿诗玛就被这少年给绊倒了,一头栽了下去,这下子,本来就布满泪水的一张俏脸,沾满了泥尘,又起了个包,活像一只花脸猫。
阿诗玛本就生着闷气,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爬起来也不管这人是谁就是一顿乱踢,奇的是这少年既不叫痛,也不喝骂,任由阿诗玛踢打,就像一个哑巴,脸上古井无波。
倒是阿诗玛踢了几下之后,脚尖火辣辣生疼,这哑巴的腿就像一块铁板。
“死哑巴,臭哑巴。”
阿诗玛骂骂咧咧,虽然面对的是这少年,骂的更像另有其人,叫骂几声,也不见那哑巴少年有回应,自讨了个没趣,阿诗玛扭头往家中奔去,一路上又在咧咧什么死阿飞,臭阿飞。
第二日一早,烈日不减,方圆百里依旧如在火炉中,赫连部落二百个勇士集结在大理城门口,每人手中皆端酒碗。
族长赫连霸和大祭司点人发话完毕,大祭司从背上取下一个长条箭筒,郑重地交到领头的阿飞手中,眼有泪光闪动,开口道:“儿子,你我父子碍于族中规定,平常总是以身职相称,我已好久没有叫你一声儿子,你也好久没有叫过我一声阿爹,临行前,你叫一声于我听听吧。”
“阿爹!”
阿飞强忍住哽咽,跪了下去,终于把这一声叫出口,自父亲从中洲归来以后,他们父子确实很久没有亲昵称呼了。
这时,所有人似乎才都意识到这一次进山除夕,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若非棘手万分,族长也不会让部落内二百个青壮力尽数出动,就连他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和他女儿订下婚约的大祭司唯一的儿子也不例外,众人尽显悲戚之色。
“我南诏生死,皆尽交到你们二百儿郎身上了,自入冬以来,常年深居妖兽山脉的夕兽突临我们南诏,天旱无雨,河泽枯裂,夕兽残暴,常常从夕兽山下来,以我们南诏子民为食物,夕兽一日不除,我们南诏永无宁日,儿郎们,你们肩上扛着的,是我们南诏的生死存亡,你们背负的,是父老乡亲,族兄姊妹的性命,一切,拜托你们了,干!”
赫连族长完毕,举杯仰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把酒碗恨恨地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其余二百来人,尽数举碗痛饮,摔碗怒吼。
“除夕!除夕!”……
这时,阿诗玛从家中跑出,跑到阿飞身前,将一条项链甩给阿飞,扭头又跑了回去,显然,昨日里受的委屈还没有消去。
阿飞把项链挂到脖子胸前,链是剔透的玛瑙串,坠是琥珀玉,琥珀内有两只蝴蝶,一黑一白,缠在一起,显然,至死时,它们依旧难舍难分。
“出发!”
阿飞一声令下,二百勇士浩浩荡荡。
“记住,九幽箭中有神力,一箭藏有一重天!”大祭司对着离去的队伍喊道。
街角那少年从始至终都斜躺在那里,看着勇士们离去,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直到听见大祭司最后的喊声,眼中才闪过一丝异样。
“昂!”
就在这时,远山传来似龙非龙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