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六十的书生姓孙,不到三十便考上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只可惜此后屡试不第,心知在科举一路上基本没有可能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两年便也断了考举人的心思。
在延陵城中开了个私塾馆以求谋生,寻常时也会给人主持婚丧嫁娶,赚些红包钱。
孙书生消瘦,不高,山羊胡,有着读书人的酸腐之气,见短发道士这般说,稍作愣神后,便有些不悦,说道,“陶氏姐弟是为妖魔,害死城中的葛家七口,你这短发道士却说我等身上有妖气。”
“哼,简直荒唐。道士若不是赶来除妖,那请让开,不要妨碍我等为民除妖!”
张自道一直注意着人群,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在这群人之中觉察到任何许是邪崇的气息。
不过短发道士却是嗅到了另外一丝似有似无的气息,极淡,非鬼非妖。
莫不是葛家七口灭门案背后之人修炼的手段?
张自道心中猜测着,他记起在柯县时,那个太和年间的县令鬼魂,就有着操纵其它鬼的能力。
张自道说道,“你是如何确定陶氏姐弟是妖?又如何确定陶氏姐弟杀害了葛家七口?贫道记得不差的话,陶氏庄园养活了上百个没了地,几乎吃不上饭的村民。”
孙书生冷哼一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谁知道陶氏姐弟背后干了什么吃人的勾当。我可是听说,那些园子产出的菊花,都是用人的血肉来施肥。”
张自道说道,“贫道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告诉了你这些消息?”
孙书生一手指向天空,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告知我等陶氏姐弟是妖讯息的,自然是神明。”
张自道打量孙书生,见他话虽荒唐,但是神色却不像是在作假,问道,“哦,那你口中所谓的神明,是通过什么手段告知你讯息的?”
孙书生竟从怀中掏出一本经史子集,翻开一页,说道,“你这道士自己去看!”
张自道看去,书中书页上有字以朱红色圈着,连起来便是:陶氏姐弟为妖,以菊害人,杀葛家,大害,文人养浩然之气,须替天除恶!
“你就不怀疑,你口中所谓的神明,也是妖吗?”
张自道打量着书本,他在这本书上也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孙书生说道,“道士莫要自误,冲撞了神明!”
张自道自是不信孙书生口中所言的神明,城隍也见过了,李寿老爷子可都未定陶氏姐弟的罪。
短发道士一把抓住了孙书生的手腕,不待孙书生挣扎,便以一道真气制住了孙书生,令其不得动弹。
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何来路?
张自道探查孙书生的情况,约莫四五息之后,短发道士双眼一亮,找到了!
一道如墨般的一缕黑气,盘亘在孙书生的心窍之中。
被迷了心智吗?
张自道心中暗道,催动真气要俘获了那缕黑气。
岂不料那缕黑丝也知大祸降临,沿着孙书生的经脉逃窜。
只见一缕几乎不可查的黑气,自孙书生的口中飞出,便要逃离。
“逃得走!”
张自道以真气附着手掌,擒住了这缕黑气。
便见这缕黑气在掌心中四处乱窜,还几次三番试图钻进道士的体内。
孙书生握着一本书,觉得大脑晕沉,拍了拍脑袋,便看见了陶氏庄园的大门。又见面前立着一个短发道士,想起什么,大惊失色,说道,“道长,我听陶氏姐弟可是妖怪,咱们赶紧走吧。
又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出现在陶氏庄园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怎可以身犯险。”
便打算赶紧逃离这里。
张自道皱眉,没料到被他取出了那缕黑气,孙书生还是会觉得陶氏姐弟是妖。
张自道说道,“贫道再问你一次,为何觉得陶氏姐弟是妖?”
孙书生一时被问住,对啊,他为何会觉得陶氏姐弟是妖?孙书生百思不得其解,他家里还有几盆从陶氏庄园买回的菊花。
孙书生只好说道,“我听别人说的。”
张自道说道,“可还记得听谁说的?”
孙书生只是摇了摇头。
见短发道士指了一下手中的书。
孙书生打开书,神色一惊一乍,喃喃自语,“书说给我的?”
张自道不指望能从孙书生身上再得到什么线索,他打量着手掌中的那缕黑气。不是鬼气,也不像是妖气,可也不太像真气。
而这时,又生异变。
只见人群中的书生,纷纷打开手中书籍。
待到合上书籍后,那些书生齐齐指向短发道士,口中一致说道,“道士是妖!”
这一幕,反而是令夹杂在人群中,手持木棍、锄头的城中百姓,又惊又怕。
就又听那些书生说道,“除妖,替天行道!”
“除妖,替天行道!”
……
“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王五惊惧的看着身旁的书生,他试着推了推那书生,“你怎么了?”
赵四咽下口水,不敢再呆在人群中,跑向了短发道士,“道长救我。”
一个跑,很快发展成两个人跑,继而一群人跑。
有跑走的,也有跑向短发道士的。
孙书生战战兢兢的望着那些立在原地动作整齐划一的书生,“道长,他们怎么了?”
“中邪了!”
张自道一把捏碎手中那缕黑气。他回头望了一眼畏缩在身后的人,只觉荒唐,这些人也未被控制心窍,却不知为何听信流言,还前来陶氏庄园。
是眼馋陶氏庄园的家业,借着除妖的名头,来给自身谋银钱?
还是真的只是听信了片面只言?
而这时,只听吱呀一声。
陶氏庄园的大门又打开了。
只见有老有少,一群拿锄头的,拿铁锹的男女老少冲了出来,一个七旬老人拎着两把菜刀打头阵。
当真是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