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危在旦夕
日头偏移,在地上拉出两条长长的黑影。林风一吹,地上落叶沙沙而动。莫凌雪全身肌肉绷紧,双腿微躬,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前面不远处一条黑影。
杀气!
可怕的杀气!
浓郁至几乎实质的杀气!
这股杀气与那天在天城市场查觉到的杀气一模一样!
甚至比那天查觉到的杀气更浓郁三分!
这种杀气只有顶级刺客能够拥有!
眼前这个黑影站在树阴下,难以看清模样。但莫凌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如同极北冰雪的杀气,能清楚之至地查觉到树阴下有一双眼睛正盯视自己。这个刺客在做准备,一旦出手,必定是致命一击!
莫凌雪缓缓握紧了拳头,双腿慢慢地躬下去。面对这种杀手,逃跑是没有用的。只要自己有转身逃跑的念头必定会露出破绽,一旦露出破绽,迎来的就是这个刺客的致命一击!
“林仁刚让你来杀我的?”莫凌雪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声音控制得没有一丝颤抖。他知道这个杀手不会透露出雇主是谁,但能拖延一分一秒的时间就能为自己争取一分活着的希望!此时他体中元力真气几乎抽尽,不管是逃跑或是拼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但只要他能恢复到十分之一的元力真气就能引动天火符!只要引动天火符,这个刺客想要刺杀自己便要做出被重伤的准备!
阴影之中,只见寒光一闪,劲风暴响!
“他奶奶的!”莫凌雪脸色大变,破口大骂。往后一跃,避开暗器。一条黑影已从树阴下飞出,迎面三点寒星暴出。
莫凌雪急往一边滚出,刷刷两声,寒星射落地上,登时打出两个深洞。他左臂一痛,立即知道中了暗器。急忙往后打滚,抄起一把沙土向那条黑影掷去。
那条黑影挥掌拍出,劲风竟震得沙土往两边扑出。莫凌雪脸上一寒,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已拍至面门!莫凌雪清楚之至看到面前这只手掌肌肤白嫩,手指纤长,掌心寒气大冒!
他来不及多想,伸手便拍。双掌相对,登时感受到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这股诡谲气息透过他掌心,冲入他体中,立即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条黑影运劲一震,莫凌雪顿时身体一颤,如离弓之箭平平射出。
“该死!好厉害的掌力!”莫凌雪双眼瞪大,咬牙忍痛,那条黑影已然再度扑来!
随即已到身前!
莫凌雪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透过面纱射出冷冷地光,如同极寒冰雪。
眸目似弯月,只是其中显露的不是柔情而是杀意!
蹙眉如青峰,只是其中夹带的不是温婉而是恨意!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双那么美丽的眼睛却露出如此浓郁的杀气?
莫凌雪来不及多想,伸掌便接。第二掌一接,顿时如被一块从万丈高楼上掉落的陨石砸中,双耳“嗡”的一声,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骨头暴折的声音!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猛喷而出的鲜血!四周顿时失去颜色,失去声音……只感受到一股冷至骨髓的极寒!仿佛陷入万丈冰雪中。
莫凌雪“哇”的一声,往后掼出。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已彻底麻木了他,他知道一旦自己昏了过去,这一次便不会再醒过来了!仅靠残存的一丝意识,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模糊不清地看着那人。眼见那人一步一步缓行过来,双掌运劲,寒气不断上冒!
莫凌雪喉咙中嗬嗬作响,含糊不清地道:“谁让你来杀的我?”
那杀手冷笑一声,快步冲上来!
莫凌雪眼睛一缩:“女的!笑声是女的!”就在那杀手冲到近前时,莫凌雪猛然抽出腰间软剑,运劲刺出!
软剑一抖,毒蛇般扑向那杀手!
在日光之下,剑影幽幽显现!
正是那把含光剑!
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快的出剑速度,
那杀手势无躲开之理!
这一剑,莫凌雪已拼尽全身气力!
若再近一步连出剑的时间也没有就得被那刺客刺杀,
若再远一步即使出剑那刺客也能在电光石火间闪开!
这一剑莫凌雪把握得恰到好处!他灵魂深处潜藏的应变能力使得他使出这一剑时分厘无差!
那刺客眼睛睁大,往后一移,剑尖已碰到脸上面纱!
“刷”的一声,长剑与面纱接触,剑尖已及刺客喉咙!
就在这时,那刺客猛然扭头,张嘴咬住剑尖,运劲一掷,竟将含光剑掷到草地上!
阳光照射下,剑影不断闪动,与树影融在一起。
那人回过头来,已见不着莫凌雪。
“还是大意了……”那人望着山下,只见树影摇曳,莫凌雪已不知道跑到哪了。
“中了我的寒玉枯骨掌,你还能活得了吗?”她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极美的脸。白玉无瑕、清月淡痕!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冼心至上,枯骨成灰。莫家莫凌雪,死!”她捡起含光剑,望着远方,喃喃地道。
……
日头渐渐落下,山下千树摇曳,晚风欢快地吹着转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林道,老马夫挥起长鞭,催着黑马行走在树阴下。
“倚花醉眠不知晚,
秋风有信倚斜阳。
花树深处,枝影照墙。
摇尽月宫花,天高忽知凉。
楼阁飞帘,独望绿树寒道,
长云千里,又连天涯芳草。
落花纷纷落到尽,
闲人匆匆过世忙。
寒衣日日旧,霜雪年年新。
人间孤独客,天上绝情人。”
马夫促马高歌,歌声在林间悠悠扬场地传出。
马夫一手举马鞭,一手拿葫芦,长长饮了一大口酒,啧一下嘴,又高歌唱道:
“吹来九月寒风地,
袭卷长天落叶来。
黄昏下,暗窗台。
凭栏借影披斜阳,
独自饮醉莫凄凉。
人生何道不自由?
我自逍遥我自游。
云随云散去,风自风卷尘。
人间孤独客,天上绝情人。”
马车里有个女孩道:“师父,天天唱这个,我都听得烦了,能不能唱点别的?”
老马夫哈哈一笑:“我这两首《夜来香》不好吗?那我给你唱别的。”
放喉大唱:
“问天下兮愁多少?醉在梦中不见了。
问天下兮恨何由?千钟酒醉却难求。
问天下兮别几何,无奈东流不尽河。
我醉今宵明日醒,醒来四顾对萧影。
人间多情莫难得,如今相逢自不识。
浩浩呼呼长歌去,樽来杯递吾不拒。
浩浩呼呼长啸去,兴尽悲来无知遇。
浩浩呼呼长醉去,山水有情多高趣。
秋风月,几度缺。
身在人间望宫阙,知她问她何时越。
千钟酒,万古愁。
人在何方,今对何楼。
一宵醉后醒复醉,身卧天明秋花碎。
行路行人无数过,此情此意意谁会?”
长歌方毕,又大喝两口,啧啧作叹:“有酒,有歌,人生乐哉!”
马车中那女孩道:“不乐,不好!你唱的什么啊?听又听不懂,也不好听!”
马夫摇头笑道:“小妮子不懂,你师父我唱的你现在哪里懂得?”挥鞭催马。
那女孩又道:“师父,我们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广州府,你说的那人真肯收留我们吗?”
马夫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不肯?他要是不留你师父,我去他家里闹事!”
这时,那马夫眼光一撇间,见旁边大道上躺着一条灰影。
马夫“咦”了一声,催马走近。
“怎么了?”帘子掀开,一个黑袍女孩从马车里透出头来。
马夫咧嘴一笑:“我这辈子捡过钱捡过剑捡过玉,今日捡个人!”把马车在路上停下,翻身下马,到那条灰影前查看。只见草丛中躺着一个青年男子,脸色如金纸,全身僵硬,气息奄奄,已将近死亡。此人不是莫凌雪还能是谁?他拼力刺出一剑,扭身冲下山崖,一路猛奔,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路旁。
黑袍女孩道:“师父,怎么了?”
“没事,给你捡个男人。”马夫微微一笑,伸手探得莫凌雪还有体温。拉起莫凌雪,将他抱到马车上。
黑袍女孩嗔道:“什么男人?这人怎么了?”马夫笑道:“你以前也是我捡的,今日再捡一个,正好给你当玩具。”
黑袍女孩心想:“人怎么能够当玩具?师父又发疯了。”翻起莫凌雪,不禁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冷?”见他脸色如同一张金纸,牙关直撞,已快不行了。“师父,他快死了。”
马夫翻身跃上马背,道:“我们赶快过去,到了那给他泡热水喝点参汤就活啦!”黑袍女孩盯着莫凌雪的脸,心中微微一动:“怎么有点熟悉?”
莫凌雪只觉整个人陷入冰窖之中,头脑痛得厉害,浑身骨头酸痛欲散。一会儿又觉得四周烫如火山,自己就像一块火炭,恨不得立马跳进冰水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醒。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冷?这人是冰块做的吗?”
“小妮子,老头摆宴请我,师父要赴宴去。”
“师父,我呢我呢?”
“放心!你好好看着这男的,我回来给你带烧鸡!”
“滚吧!我烧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