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把王文山带到了废墟中央的一处高台道场,道场上到处都是满目疮痍的战斗痕迹,尤其可怖的是,道场上几乎横七竖八地铺满了一层白骨。
白骨中央立着一尊大圆鼎,三足双耳,颜如白玉,幽光熠熠。
白衣女子踏上高台,踏在白骨铺就的地上走向白鼎,一路上“咔咔咔”声不绝于耳,那些腐朽的枯骨在她脚下化作碎屑。
王文山也顾不得对亡者不敬,踩着杂乱的枯骨跟上白衣女子。
“这是什么鼎?”
王文山问道。
“鼎”作为一种尊贵、权力的象征,大多数以青铜铸造,再要么就是陨铁之类。而眼前这尊鼎,通体乳白,光滑荧润,像是某种白玉,却是少见。
“这是一件法器。”
白衣女子道:“这片地下洞天灵气早以耗尽,生机断绝,所以根本无法修炼。但是,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浓郁的阴秽之气、死灵之气。这阴秽之气、死灵之气从本质上来说,它们同样是属于灵气的一种,只不过除了鬼修和一些邪修,其它修士是无法汲取这种阴灵之气而已。”
“你的意思是让我修炼这些阴灵之气?”王文山皱起眉。
“是,也不是。”
白衣女笑着。
“那倒底是是,还是不是。”王文山更糊涂了。
“直接修炼阴灵之气肯定是不行的,那样轻则影响神智,破坏根基,重则灵魂永堕,变成行尸走肉。”
白衣女子指着面前的大鼎,道:“这个鼎叫‘灵鼎’,它有一个功能,它能将灵气淬炼提纯,把各种斑驳不纯有毒有害的灵气提炼成可供修行的精纯灵气。”
“你是说,我可以用它来提炼这里的阴灵之气?”王文山大喜道。
“没错,我们用它作为媒介,把这里的阴灵之气提炼成可供我们修行的纯净灵气。”白衣女子点头道。
“我要怎么做?”王文山小心地清出一块空地,安放好少女。
“很简单,你只需跳进‘灵鼎’,坐在里修炼吐纳之术便可,‘灵鼎’会自动帮你提炼灵气。等你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再渡给她即可。”
白衣女子话锋一转,道:“不过,使用‘灵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少侠你要考虑清楚。”
“什么代价?”
王文山心里早有准备。
“‘灵鼎’已经封沉许多年了,只有献祭鲜血方能唤醒它。”
白衣女子严肃道:“但是奴家也不知道,具体多少鲜血才能唤醒‘灵鼎’,可能一升半斗足以,也可能流尽全身之血也不够。而且献祭一旦开始便不可逆转,要么献祭成功,要么献祭者死亡。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若是少量鲜血,自然无碍,若是需要大量鲜血……”
白衣女子不敢往下说,因为不确定倒底需要献祭多少鲜血,所以这种行为非常冒险,全凭运气。运气好,自然皆大欢喜。运气不好,不仅救不了少女,自己也白死了。
“我知道了。”
闻言,王文山沉默了这片刻。
他看了看少女血色渐无的脸庞,呼了口浊气,爬上灵鼎,坐在了鼎内。
通常,鼎器根据它的用途,都会在鼎身雕刻不同的纹路、铭文,或者图案。“鼎”作为一种重器,大多数会以龙凤圣兽、日月星辰、山川大河作为壁雕,以突显“重”字。
而这灵鼎,里里外外被打磨得平滑如境,光溜溜的,不修粉饰,没有任何文字雕纹。
之前,王文山以为这鼎可能是玉石所铸,只是当坐在了里面后,他能感觉到制作这鼎的材料绝不是玉石,也不像是什么金属。
坐在鼎内,他能感觉到一股燥热感,不止于皮肤,甚至于体内。
抚摸着洁白光滑的鼎身,王文山心中有一种很怪异的感受,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这些都无关紧要。
王文山抓起雪白之匕,划开了左手手腕,他举起手,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鼎底。
“嗤嗤嗤……”
鲜血滴落在白鼎上,像是落在了被烧热的铁锅里,眨眼间被烧干,冒出一缕水汽。
血滴越滴越急,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只是无论多少鲜血,只要和白鼎一接触便在顷刻间化成水汽。很快灵鼎之中水气如雾,不断升腾。
王文山不禁疑惑,按道理不应该是灵鼎吸收掉他的鲜血吗?怎么反而全蒸发干净了?这算哪门子的献祭。
正疑惑间,王文山忽然发现厚重洁白的鼎身之中有一条细细的血线从鼎底缓缓地往上爬。
每有一滴鲜血被蒸干,那血线变蠕动一分。
王文山盯着那血线,像是灵鼎之中有一条血管正在重新注入鲜血。
王文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咬着牙,用匕首再次在手腕上割了一刀,这一次他直接割破了动脉血管,鲜血顿时几乎喷射而出。
“嗤嗤嗤……”
水汽浓如白烟。
王文山死死地盯着那根血线,顿时咧嘴低笑,那血线果然像吃了大力丸一样,蹭蹭地往外蔓延。
不一会,那根血线便长到了灵鼎顶部。
接着,第二根血线从鼎底钻出,往上生长。
等两根血线圆满,王文山已经差不多流了一升的鲜血。
他强忍着虚弱,握了几次拳,防止手腕上的伤口闭口。
鲜血汩汩而流。
第三根血线自鼎底滋生。
王文山靠在鼎内,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以这三根血线相隔的距离,这灵鼎一周差不多会有二十四五根血线。如果要把它们全部喂满,把他的血放干也不够。
王文山心里一沉。
怎么办?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得想其它办法。
“怎么办?以我的血量根本喂不饱这尊大鼎。”王文山求助道。
“奴家也没有办法,献祭一旦开始,是没办法停下来的。”
白衣女子犹豫着道:“据奴家所知,献祭‘灵鼎’虽然是用鲜血,但血量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条件,或许还有什么其它因素。少侠坚持下,容奴家想想。”
“你快点想办法,我坚持不了多久。”王文山脸色发白,之前的燥热感消去,此时手脚开始发凉。
白衣女子坐在大鼎旁,陷入了沉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大鼎中。
第四条血线……
第五条血线……
第六条血线……
王文山的眼前开始发黑,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抽搐痉挛的症状。
“怎么样?有办法了吗?”王文山气若游丝。
“……未有。”
白衣女子轻轻摇着头。
不行。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王文山挣扎着用匕首割开袖子,划出一条布条把伤口缠住。
可是鲜血渗透出了布条,仍然止不住地往外溢。
第六条血线见顶,第七条血线依然不受阻碍地生长出。
王文山不信邪地又割下另一只袖子,在原来的包扎上又缠上了一层。
鲜血再次将整条布块浸透染红。
王文山愤怒地摁住手腕,鲜血依旧地从他指缝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不断地滴落在大鼎内。
王文山不禁惶恐,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大鼎,可他绝望地发现大鼎之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盖子,无论他如何挣扎,都被死死地压在大鼎之内。
终于,虚弱袭卷全身,王文山瘫在鼎内,身体不时地抽搐着。
鲜血仿佛被魔力牵引着,倔强地不停歇地往外溢着。
血线不急不缓地茁壮成长着。
第八条血线……
第九条血线……
王文山一动不动,眼皮不停地往下沉。
难道就这样死去?
他不甘心。
少女一次次地救他于生死,可轮到他救少女时,他什么都做不到。
真窝囊啊。
王文山努力地撑开眼皮,想再看一看外面的少女,可厚重的大鼎挡住了他的视线。
“呵……呵……”
他喉咙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冷笑。
此时,一团淡淡的青色光晕在王文山眼中浮现,逐渐凝实,在他缓缓扩散的瞳孔之内形成一个青色的瞳影。
通过双瞳,王文山仿佛看见了一只看不清全貌的狰狞巨兽,头顶日月,脚履苍穹。
而他则被困在巨兽身体中,渺小得如同微尘。
“连幻觉都出现了,这是要死了吗?”王文山心中蹦出一个念头。
此时,他却不曾注意到,被他死死包裹的伤口里,忽然渗出了一滴青墨色的血液。
青色血滴落在大鼎上,竟直接悄无声息地渗进了鼎身之内。
“嗷……”
虚空中,仿佛传来一声怒吼。
大鼎跟着轻颤嗡鸣。
随之,第十根血线从滋生到圆满几乎在瞬间完成。
接着,又一滴青色血液滴落。
第三滴……
第四滴……
……
第七滴……
第八滴……
白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大鼎的异常,她疑惑地朝大鼎内望去。
第十满……
第十一滴……
白衣女子瞪大了眼,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根根血线在瞬间圆满。
第十五滴……
第十六滴!
整整十六滴青色血液之后,大鼎内壁总共二十四根血线全部充盈完毕。
一股冲天的火光从白壁无瑕的大鼎中绽放,如同那烈日临尘,光耀不可直视。
在大鼎上方,烈日火光之中,一条淡淡的龙形虚影凝聚成形。
龙形虚影只有两三丈长,比想象中的龙,甚至是之前的大黑蛇都要显得无比微小。
龙形虚影像是沉睡了万年,一朝苏醒,身躯缓缓地游动起来,顿时间云起雾涌,风雷相随。
而在此时,王文山睁开了眼。
只见白衣女子震惊万分地盯着他。
“成功了!你成功地唤醒了‘灵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