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派风光!”虞梦客赞道。
行了十多日,虞梦客一行已来到昊苍草原的中部地区。一连见了许多日漫无边际的草原,纵使再美的景也看腻了。今日行了十几里路,居然遇到一个纵横五六里的大湖,湖水清澈明净,如同一面镜子嵌在草原之中,湖中水草丰盛,飞鸟聚集,颇为优美。湖畔还有人居住,几只扁舟在湖里移来移去。虞梦客和李遮水都是少年心气,见到这番美景,都不自禁地高兴。
“虞大哥,咱们去玩玩儿?”李遮水见到那湖,对虞梦客说了一句。
当下虞梦客便命令队伍停下扎营,蒋千里本想提醒虞梦客趁着好天气赶路要紧,但看两人热切的样子,只好闭嘴。
两人改换了衣装,找到湖畔的人家借了一艘小船。待到上船之时才发现两人都不会划船,但两人正值热恋,也管不了这许多,两人一阵折腾,才将船堪堪划动。
“哈哈哈,你一个东部的人居然不会划船,你们哪儿不是离海很近吗?”李遮水嘲笑到。
“离海近就一定要下海吗?反倒是你,好像什么都会,却偏偏不会划船。”虞梦客回呛。
“你再说?”李遮水瞪着他笑起来,站起身来左一下右一下地跳起来。
这船本来就小,她这一跳,哪里受的住?立刻跟着她左摇右晃起来。
虞梦客脸色一变:“喂喂喂,我不会水啊!”
“叫你说!”李遮水其实也不会水,但一时玩心起来,居然把自己也不会水此事忘了。
虞梦客紧紧抓住船舷,尽量稳住小船,找准时间,一把抓住李遮水的手,一发力,将她扯入怀中。
李遮水有意要使他跌倒,便顺势往他怀里撞去,虞梦客一时应付不得,眼看就要倒进船肚,情急之下,居然紧紧抱住李遮水,两人一起倒进了船肚。
小船晃晃悠悠地摇了好一阵,本来借船给他们俩的大爷在岸边抽烟,无意看到那小船竟在剧烈摇晃,船上又看不见两人踪迹,急忙站起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刚站起,大爷仿佛又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摇了摇头,又坐下了。
忽然世界安静了。
水草轻轻抹过船身,一条小鱼在水面上打了个旋,那小旋慢慢地消散,从中间冒出来几个小水泡。
虞梦客感受着李遮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气也喘得粗了。李遮水更是如此,双颊飞遍红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虞梦客甚至可以看清她的睫毛。
李遮水伸出手,撕掉了自己的面纱,一张绝美的面庞露了出来。虞梦客已许久没见过李遮水的脸了,此刻乍现,他只觉得心跳停了一瞬,无限温柔和缱绻从心中升起,忍不住道:“遮水,你好美啊。”
李遮水抓紧了他的肩膀,贴近他的脸说:“虞大哥,亲我。”
虞梦客内心一荡,自然就吻了上去,两个人都身体僵硬,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唇齿相离,皆是噗嗤一笑,满脸通红。
“虞大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虞梦客吓了一跳,急忙往身后一看,一艘木船正往这边划来,蒋千里站在船头,身后是划船的仆从,另外还有一个青衣的男人,陌生面孔,神情焦急。
“完了,面纱呢?”李遮水急切地扫视着船肚,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完了,在那儿!”虞梦客看向船头的一支小雀,那小雀被昊苍人叫做水乌,身形迅速,性子灵敏,喜衔布料筑巢。原来虞梦客和李遮水亲热之时,顺手把面纱往一扔,却被这水乌瞧上了。
“娘的。”虞梦客不知什么时候也学着李遮水骂人了,当即便拔出剑来,欲要一剑疾斩,可虞梦客刚一动,那水乌便惊叫着飞走了,显然是察觉了危险。
无奈之下,李遮水只好背对着众人而坐,用手掩住了双脸,眼睛却急切地注意着周围。
“虞大人,这……打扰了。”蒋千里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道了个歉。
“什么事?”虞梦客摆了摆手,问。
“天申两派开战了。”蒋千里颤声道。
一瞬间,仿佛天地寂静了。
“噢……属实吗?”虞梦客顿了一顿。
“大人,我是东天脊兰秋山守将副官李超,确实属实!天申两派在兰秋山开战,现在听闻李长空之女李遮水已来到昊苍,应该是要联系昊苍这边的天派邪众纠集昊苍人马了,圣上特下召令,要虞大人速速前往昊苍大府,!”
李遮水慢慢把手从脸上放下,双颊的红晕变成了冷冷的苍白。
“蒋大人,咱们要回国了吗。”虞梦客安静了一会儿,说。
“不,虞大人。”蒋千里道,“是您要回国。”
“嗯?”虞梦客看着对面船上站着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他已换下了平日里的便服,穿上了精致华丽的礼服。
那是他的战衣。
“虞大人,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陪着您游山玩水,调查民情。”蒋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老狐狸一般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正皮毛。
“我乃外交大臣,奉圣上之命,来昊苍游说昊苍王的。”
“这么说……你也是来搬兵的?”虞梦客莫名忧心,握紧了手中的平天剑。
“是啊,虞大人。”这次蒋千里并没有看着虞梦客,而是看向了李遮水的背影。
“为什么不告诉我?”虞梦客颤声问。
蒋千里不再答话。
水面上一时冷清,只剩水鸟拍飞之声。
“你看出来了?”李遮水忽然出声。
“对啊,遮水小姐。我那天和你赛马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你的面貌呢。”蒋千里露出笑容,“谁不会去注意一个蒙面的人呢?”
李遮水转过身来,眸子里尽是杀意。
“你要是敢……”虞梦客站起身,手上的平天剑萦绕着丝丝剑气。
“你要是敢!”蒋千里忽然发狂了,“虞梦客!你要拿本国的剑斩本国的官吗?!”
虞梦客手颤抖着。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心了!不忠心于本国本派,反倒去帮着乱臣贼子?!”蒋千里骂道,“你对得起你手里的那把剑吗?那是卫新将军的剑!”
李遮水悲哀地看着平天剑颤抖的剑尖,却不想直接看虞梦客的脸,忽然,颤抖的剑稳住了。
“蒋大人,您知道西北人是怎么生活的吗。”虞梦客忽然说。
蒋千里不再说话。
“当东都的人在享受诸侯国供奉的香果时,西北的人为了不挨饿,只能吃地下的岩虫。当东都的人在讨论哪家酒楼的歌姬最好的时候,西北的人只能吃富人的剩菜剩饭。当东都的孩子游览了各国的时候,西北人家的孩子为了照顾家里的老人,只能在累了的时候看一看山那边的山。当东都的人纠缠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时,西北的人只能将自家的女儿当成东西卖出去以换得可以熬过下一个寒冬的物资…”
虞梦客默默地念起李遮水当初对他说的话。
李遮水吸了一口气,咬着牙,眼中几乎有水纹波动。
“那也是,那也是本国内政之事。应由本派解决。犯上作乱,却是另一回事了。”
“那为什么要把西北民众的私田收了呢。”虞梦客忽然问。
“这……”
“那为什么在西北设那么多的戏台呢?为什么要种那么多使人上瘾,增强人欲的香草呢?”
“这……”
“民无私田,只能打工赚银票,用银票吃饭。这便断了民众造反之基。民无乐,易造反,便设戏台,种香草,使民终日浑浑噩噩,不知进取,只知道一天到晚生孩子。这西北之人,无教育,便野蛮而不开化……”
“行了。”蒋千里道,“你说的话句句属实,但人有无法背叛之事。我不愿多说。你身为史官,手无实权,你若执迷不悟,我便……”蒋千里冷冷地说,语气里莫名其妙地有一丝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