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有一手掌烙印,杨易只看一眼,便知这是开门的机关,倒也不怕其中藏有暗器机关之类,因为他明白,以黑袍人的恐怖的实力,若是想取自己性命,在石头室就不会放自己一马。
正因如此,现在又添了诸多疑窦,这黑袍人到底是谁,为何自己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熟悉感,他为什么要引自己来萤火岭,难道只为了告诫自己知难而退?
这些问题,杨易无一得解。
心头疑窦丛生,思绪乱如麻,但眼前的石壁这时已经豁然打开,瞬间亮光大作,杨易走出来一看,原来,天色已然大亮,自己竟然足足昏迷了一夜!
眼前,是座白墙院子,自己方才走出来的石壁,却是院中一座假山。
院子虽然宽敞,但也能一眼扫尽,墙头约有两丈来高,这高度,寻常人难以攀爬,哪怕是一般飞贼,也难以翻越。
院门卧着两条大黑狗,正在打盹,所幸杨易从假山里出来时没有弄出大动静,未将它们吵醒,不过,就算杨易弄出大动静来,这两条大黑狗恐怕也听不见,因为院子后面的吵闹声实在嘈杂,都是些下注、呐喊声。
院墙之下,是一排排漆黑大铁箱,杨易扫眼数了一下,足有十七口。
为防两条黑狗发觉,杨易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这些箱子前,拔出长安刀,用刀尖轻轻撬开身前这口大箱子,瞬间心头大骇,呛味刺鼻,箱子里装的,竟然全是清一色的硝石、硫磺和木炭,这,是火药!
相继打开整整一十七口大铁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火药!
如此数目的火药,便是炸掉半个长安城,也足够了!
“站住!你是何人?”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富贵赌坊的柜主领着六个持刀大汉,从院门走了闪了进来,迅速将杨易团团围住,院门那里,两个大汉抬着一口沉重的大铁箱跟了进来。
“原来主人说得没错,真有只猫混进来,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风火麒麟,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柜主冷声而喝,随即吹响一声口哨,听得脚步声大作,数十个持刀大汉奔进院中,将杨易层层围住,只待柜主一声令下。
对方人数虽多,杨易却不慌张,长安刀横在胸前,盯住富贵赌坊柜主沉声怒斥:“千手罗,你私藏这么多火药,意欲何为?”
这柜主姓罗,摇得一手好骰子,人称千手罗,久在长安,杨易对这些三教九流甚为熟悉。
“与你何干,既然撞见了,就把眼睛留下来吧,杀!”
千手罗显然不想和杨易过多口舌之争,挥手下令。
一众持刀汉子挥舞明晃晃的宽刃短柄快刀,蜂拥而上。
两条大黑狗狂吠连连,张开血口,咧着獠牙,亦扑咬过来。
杨易反手握住长安刀柄,旋身一刀,内力灌注下,催发的刀罡之气,化作刀光耀眼,近前来的十几个汉子尽数倒地痛叫连连,竟然连杨易周身一步都未曾近得。
他们原本握在手中的短刀已经连同整条手臂一起,齐刷刷地被杨易一刀斩断。
两条大黑狗更是命丧当场。
而后面的一众汉子,也被刀罡之气直接震退四五步,直欲跌身倒地。
又见前面一干断臂的汉子,在地上打滚叫痛,哭天喊地。
顿时心生畏惧,不由得又朝后退了退,不敢再轻易上前。
显然,杨易这一刀的威力已经吓住了他们,这情况,谁上谁先死啊!
但他们却不知道,似这样威力巨大的刀气,杨易目前的内力也只能劈出三刀,毕竟,内力催发刀罡,消耗太大了。
此刻劈出一刀之后,其实额头已沁出细汗,体内只剩下五成不到的内力了,再劈出一刀之后,自己必定也会变成强弩之末。
不留余力,过刚易折的道理,杨易并非不懂,只是,当前不得不这么做。
千手罗的手下人数众多,近百条汉子,就是车轮战慢慢磨,也能把自己内力磨光,只能一击制敌,展现出足够的威慑力,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恭喜宿主罚恶成功,活得罚恶点五百点,恭喜宿主……当前累积罚恶点为六千点,兑换成赏善点,宿主当前拥有三千点赏善点。”
杨易脑中,系统林芝琳的声音一连重复了十几声,最后获得的赏善点竟然达到三千点!
赏善罚恶系统,惩罚恶人会获得罚恶点,罚恶点可以转换为赏善点,用来兑换系统奖品,但罚恶点的价值,只相当于赏善点的一半。
赏善罚恶系统的初衷是要宿主行善积累赏善点,并不主张宿主以暴制暴,赏善为主,罚恶为次。
但是面对那些穷凶极恶,坏事做尽的亡命之徒时,杨易可不管什么狗屁以德服人,毕竟,怙恶不俊才是最为可怕的。
“废物!”
千手罗见一干手下退怯,一脚蹬飞退到身前的一个大汉,大骂一声。
眸眼如蛇,盯住杨易,冷冷道:“不愧是风火麒麟,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我此刻只需吹一声哨令,外面立即就会有人去给羽林军报信,你莫以为罗某对你无法奈何!”
杨易听此,忍不住笑了,反手拍开身后铁箱,道:“哈哈哈,千手罗,你莫非当杨某是三岁小孩?你这里私藏数量如此巨大的火药,羽林军若是到了,第一个抓的,必定是你千手罗!”
此话一出,满脸杀气腾腾的千手罗,眉头猛然一皱,双眼咕噜噜转定,咬牙切齿道:“鱼死网破,顾不上许多,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杨易掏出腰间的火折子,向千手罗晃了晃,也冷声道:“若想鱼死网破,那就来吧!”说完,作势要吹燃手中的火折子。
“等等!”
见杨易掏出火折子,千手罗急声喝止,细眼滴溜一转,终于咬牙打定主意,道:“罗某想和你赌一局,敢不敢?”
杨易当然不是想真的来个鱼死网破,问道:“如何个赌法?”
“赌命!”
千手罗冷冷大声,从腰间抓出骰盅、骰子,接着道:“一局定胜负,你若赢了,罗某不仅会放你安然离开,更会送你一份天大的礼物!”
“什么大礼?”
杨易追问,他实在想不出这千手罗会送自己什么天大的礼物,万贯钱财?金银珠宝?还是美人豪宅?
“一个人,一条命。”
“什么人?”
“抚安司豹字号牢房捕员,你的叔父,杨平。”
什么?叔父杨平此刻正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牢里,千手罗竟然敢大放厥词,难道他是想劫狱不成?
杨易一直凝视着千手罗的眼睛,看其神色信誓旦旦,并不像是在诓人,当即脱口而问:“你想劫狱?”
听得杨易此问,千手罗冷哼一声,冷笑道:“我千手罗的赌注永远不会那么不入流,既然和你赌,便会还你一头清清白白的‘花脸豹’,而且,我还会告诉你一个能够解救你们抚安司这些臭猫的消息!”
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礼物!
杨易实在想不出千手罗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千手罗既然如此笃定,只能说明富贵赌坊背后的人,权势滔天,足以左右掌管大唐典狱的大理寺!
这样的人,为何会铤而走险,私藏如此多的火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怎么样,信不信你自己的命,敢不敢赌?”
但千手罗根本不给杨易多加思考的机会,已又咄咄追问。
杨易扫了扫围在自己四周的数十条持刀汉子,又看了一眼天日,旭日东升,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做耽搁了,今日,乃是抚安司众人提审论罪的最后一天!
昨夜被那黑袍人引到萤火岭,在地道里耗了一夜功夫,若真如李乘风所说,过了今日,抚安司忘忧蛾一案的真凶还未归案的话,抚安司众人恐怕真的要被推出来平息天子大怒,纵有冤情,也定会被强行盖棺定论,这,正是那些高堂之上的人,惯用的伎俩!
知晓事情不能再作耽搁,杨易刚想应允下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千手罗既然能抛出这么大的赌注,那么,他想要赢得的东西,自然非同小可,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如此一想,张口便问:“我若输了,该当如何?”
“说了赌一条命便是一条命,但我要的,却不是你的命,而是礼部尚书上官承的命!”
千手罗说完,把手中的骰子往头顶上空一抛,骰子落到胸前时,手中骰盅就势一扫,将三枚骰子尽数收进骰盅内,拔地而起,凌空翻身,落地身子如弓,单臂一砸,将骰盅重重扣定杨易身前的地面。
“柜主好身手!”
一众持刀大汉不禁拍手叫好连连。
千手罗起身冷冷一笑,紧盯杨易双眸,道:“天作骰盅地为盘,我们,全是方地圆天里的骰,点子大笑全是命,你敢不敢看看自己的命数!”
“命?杨某缉盗追凶三年,纵横南北,偏信此刀不信命!”
杨易猛拍长安刀,三尺长刀归鞘,抱刀在胸,盯着地上的骰盅。
他也不知道骰盅里到底会开出什么点数,但却明白,赌,这种事,十赌九诈,有赌便有局,既然是局,自然有人做手脚。
所以杨易从来不赌,他觉得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去赌,去信命。
人,从来都是靠自己的双手!
但此刻,已然骑虎难下,这局,已不得不赌,只为了抚安司渡过现下难关。
“天命无常,富贵分大小,你是赌大还是赌小?”
千手罗冷笑着发问,看其神情,俨然一副胜劵在握的样子。
杨易把眼睛从地上静悄悄的骰盅移开,盯住千手罗皮笑肉不笑的脸,拍了拍胸前长安刀,沉声道:“杨某说了,偏信此刀不信命,向来都是你做庄,今日,便让你赌一赌自己的命!”
说完,单脚跺地,震得地面尘土飞扬,骰子骰盅从地面浮起,杨易伸手一抓,手举骰盅过顶。
疾速摇骰,众人只听得哐哐当当的骰子骰盅相撞之声不停。
千手罗神色一紧,闭起眼睛,专注聆听骰盅内的点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赌骰的高手,可以依靠双耳辨别盅内骰子的点数,千手罗既然号称千手罗,常年浸淫此行,自是此中内里行家老手。
“定!”
杨易甩手一砸,将骰盅扣到地面。
千手罗猛然睁开双眼,自信笑道:“你必输无疑!”
原本的点数就是他自己摇出来的,经此细听,已从骰子的转速和撞击的次数听得清楚,将点数听了出来,红点三个四,正好三个死!
杨易不为所动,只对眸沉声而问:“你只需赌大或赌小!”
“罗某生平只赌大,向来不问小,大!徐昆,给老子滚出来开盅!”
千手罗大吼一声,一个持刀大汉屁滚尿流地从后面跑了出来。
对赌有讲究,开盅第三人。
这是为了防止对赌双方有人在开盅时做手脚。
得了杨易和千手罗点头应允,徐昆弯下了身子,准备去开盅。
“你们说是咱们柜主赢还是这风火麒麟赢?”
“废什么话,这还用猜么,咱们柜主的赌技,长安至今无敌手。”
“说得对,你们忘了么,这杨易的叔父杨平,乃是众所周知的烂命,逢赌必输。”
“我看未必,上一次,咱们柜主不是输给那烂命鬼了吗。”
……
在汉子们的聒噪中,徐昆已把手按到了骰盅上。
“开!”
“开!”
杨易和千手罗同声而喝。
骰盅被徐昆一把提开,三个骰子叠在了一起,顶上,鲜艳的四个红点,四点!
“罗某说过,天地作钟人作骰,一生赌大不赌小!”
千手罗看着红色四点,脸上已露出胜利的喜悦。
面色已然苍白的杨易,看着点数,拍了拍胸前的长安刀,走到叠在一起的三枚骰子前,蹲下身子,沉声道:“杨某也说过,偏信此刀不信命,命运如刀!”
第一枚骰子被他拿开,第二枚骰子还是四点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