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长安刀自然是不能再戴了,这东西实在太过显眼。
杨易不傻,知道当下形势,戴着长刀出去不就形同与跟别人宣告自己是抚安司的人么。
解下长安刀,又换上先前嫚儿送来的崭新青衫。
施展神行百变,摇身一变,已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士子模样。
原本的杨易本就是个书呆子,经此变幻,更是有模有样,况且这副尊容,他可是按照自己印象里的某个明星变幻的,帅气自不用说,自然神形具备。
打开房门,出了丝竹居。
其实他心里现在对于李乘风还有诸多疑虑。
李乘风为何三番两次不遗余力地帮自己?嫚儿的曼陀罗刺青又是怎么回事?
但眼下显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毕竟所有的矛头都已指向长孙家。
杜少丘是解开所有疑团最为关键的一环,找到杜少丘,这才是当下最至关重要的事。
出了丝竹居,过了平康坊,路过自家门口时,杨易看到自家门上已被打上封条,两个羽林军持戈守在门口。
心中暗暗侥幸,还好李乘风派嫚儿出城接应自己,不然,自己就要被羽林军来个瓮中捉鳖了。
一路过了平康、长乐、安宁三个坊。
长安城总共一百零八坊,这只是冰山一角。
终于走到北市街,户部尚书长孙靖的府邸就在这北市街最中心的地段。
北市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杨易如今易容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士子,走在街上,惹得来往行人注目纷纷。
无数少女看着她掩面羞笑,春心荡漾,就连摆摊卖瓜的几个老太婆也不由得提高了吆喝的嗓门。
“卖瓜咯,卖瓜咯,老太婆的瓜它又大又圆!”
这下子,面摊里搭棚卖面的几个老头可就不太乐意了,扯开老嗓直喊:“面儿,担担面儿,老吴我煮的面它又长又宽!”
但这都比不上豆腐摊上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那又尖又细的嗓门直欲穿透行人耳膜。
只听得她喊道:“豆腐咧,老娘我的豆腐它白又嫩,吃上一口赛过活神仙!”
这卖豆腐的叫作潘氏,是个寡妇,她丈夫六年前随马帮去滇黔走货,遭了马匪,已见了阎王,留下她孤儿寡母,全靠这豆腐摊过活,因性格泼辣尖酸,坊间戏称她为豆腐西施,明褒暗贬。
杨易对这些吆喝没什么兴趣,眼睛已盯住不远处的扇子铺,既然要假扮士子文人,弄把折扇包装自己是必要的,无视那些少女频频抛来的媚眼,举步走向扇子铺。
店铺主人是个微胖中年人,戴一顶胡帽,这样的款式,近来在长安城很受欢迎,正在柜台上打着盹,想是昨夜操劳过度,还没缓过神来。
只有个小丫头在照看生意,这小丫头白白嫩嫩,翘小琼鼻,弯弯眉毛,双眸似闪亮葡萄,甚为灵动可爱。
店铺里已有两个个同样士子打扮的人,正在挑选纸扇,提笔赋诗作画,小女孩就跟在一旁。
长安的扇子铺与别处不太一样,既卖上面已写好诗句,作好画的成品,也卖净扇。
何为净扇,其实就是崭新的,不曾点过任何笔墨的扇面,购买者可自行在扇面上作诗作画,也可请人代笔。
一般来说,喜欢卖弄文才的,或者想要购买扇子赠送他人的,都会选择净扇,一来方便一展才华,二来嘛,作为赠礼也显得更有情义。
店里有备好的笔墨,提供给客人使用,费用算在购买扇子的钱里。
“‘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高,实在是高,陆兄高才!”
“王兄谬赞,王兄这副出水芙蓉也作得惟妙惟肖,此番定能俘获长孙小姐的放心,说不准王兄就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往后小弟还得多多仰仗王兄提携。”
“唉,长孙府近来门庭若市,若是过不了门口那一关,想进长孙府门都难如登天,何言搏得那长孙飘絮的芳心。”
杨易从二人的对话里听到了长孙府,眉头一挑,随意抓取上前拱手道:“不才见过两位仁兄,方才听两位仁兄说起那长孙府,可是说的当朝户部尚书长孙靖?”
两个家伙正在商业互吹,被杨易突然打岔,转过头来,一副“你丫谁啊”的神情。
身形略微矮胖那个王姓才子斜着眼瞥了瞥杨易,但见眼见人器宇不凡,拱手先开了口:“兄台有礼了,在下王博奇,字超应,放眼当今大唐长安姓长孙的人里头,能让我与陆兄悬挂齿间的,除了长孙靖大人还能有谁。”
陆姓才子将纸扇放下,交于小女孩烘干,拱手道:“在下陆昌,小字青达,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但见两人文绉绉的样子,杨易莞尔,回礼故作惊讶道:“原来是王兄、陆兄,久仰久仰二位才名,不才苏东坡,小字八笔,初到长安,对本地甚为生疏,故冒然打扰二位,见怪见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对于这些穷酸来说,甭管认识不认识,只需夸他们才高八斗,表示对他们久仰大名,他们心头定然飘飘欲仙,对你这个人充满好感。
果然,得了杨易的恭维,王博奇眉头一挑,眉开眼笑,如沐春风,笑道:“原来八笔兄初到长安,难怪呢,苏兄却是不知,长孙大人当年从小小的八品县丞,一年之内连升五级,成为兵部侍郎,实乃我辈寒门学子之楷模也。”
他不知道“八笔”的谐音是什么意思,叫得相当自然。
杨易强忍住笑意,问道:“却不知方才两位兄台所言长孙府何事?”
陆昌接过店主之女烘好的纸扇,付了三文钱,甩手展扇翩翩,笑道:“长孙大人有一千金,时年二八,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据传长孙小姐贤良淑德,又颇具才名,近日长孙大人广开门庭,欲为长孙小姐觅一乘龙快婿,在下与王兄正要去拜会呢。”
“正是如此,我与陆兄皆是举人,来长安只为月后的春闱,逢此良机,倘若能得长孙小姐芳心,自然无需苦熬春闱厮杀。”王博奇接过话,开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杨易恭维道:“以陆兄、王兄高才,定抱得美人归,小弟闲暇无事,欲随二位兄台前去见识见识,不知可否?”
“有何不可,只是兄台这扇子,还未点墨,只怕要多做耽搁。”陆昌指着杨易手中的扇子。
“这有何难。”
杨易微微一笑,摊开白纸扇,抓过案上方才陆昌所用的笔,蘸了些墨,往扇子上笔走龙凤,洋洋洒洒,画了个小猪佩奇,从腰间掏出三文铜钱,扔与那小女孩,合上扇子,笑道:“两位兄台,请。”
三人走出扇子铺,王博奇不断瞥着杨易手中的纸扇,不知道这位新认识的苏八笔在在扇子上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那画作实在不堪入目,但又不好出言相问,以免苏八笔觉得自己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