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宫室跨谷连山,自咸阳向外延伸共计二百里,其中复道相连者两百七十余座。即使骑上快马,从宫室最西面跑到最东面也要整整一天时间。
可皇帝睡觉的地方只需三尺宽、八尺长的一张软榻而已。
徐福跪在榻前,回着皇帝的话。
“禀陛下,古人长寿者甚多。譬如彭祖寿高八百岁有余,更何况仙人呢?此说虽看似渺茫,却并非无稽之谈,上古典籍中多有记载。陛下的双眼不就是最好的见证吗?”
他的手指在嬴政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诊寻着:“陛下还应保重万金之体,不可过分操劳才是。不如……再让李斯分担些政务,毕竟他年轻。”
嬴政疲惫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刚才这番话是李斯教给徐福的,他俩是旧友,素有来往。李斯常根据皇帝的健康状况决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然,这一切的依据便是徐福提供的信息。如果徐福愿意,他完全可以做一名权臣。
但徐福却根本没这个野心,他认准自己个医生,只对治病救人感兴趣。劝嬴政分权给李斯,也仅仅出于对皇帝健康状况负责。
嬴政根本没注意他说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许久后忽然问了一句:“你说该如何到达那三座仙山呢?”
今天皇帝的问题都有点儿莫名其妙。徐福略一沉吟答道:“陛下当建造楼船,广召智能之士出海探寻。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凭我大秦的国力再加上陛下的精诚,一定可以找到仙山所在。”
嬴政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徐福端过一碗药:“陛下请服药。”
“哎!”嬴政把碗推到一旁:“徐福,你服侍朕有多久了?”
“禀陛下,七年了。”
“好,时间也不算短了……”嬴政敲着额头,忽然说道:“徐福,朕要派你到海外寻仙。你传话给李斯,立即调拨钱粮,打造楼船。越快越好!”
徐福简直惊呆了,但一愣后立即是叩头谢恩。皇帝的命令,既是赏赐,也是威胁。不从者最轻也要割去鼻子剁掉手脚。
但他又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嗫嚅着问道:“陛下可是让臣去寻找仙人?”
秦始皇笑了,他最喜欢看臣子诚惶诚恐的样子:“徐福呀,你没听错,朕就是这个意思。朕想过了,满朝大臣里只有你最忠心,能办得了此事。让别人去朕不放心。”
他稍微提高些调门,唤道:“来人!”
一个小宦官变戏法似的随着声音出现。
“你把我的意思传给李斯,让他立即着手去办!”
“是,陛下!”
徐福片刻之间便接了这么个大差事,心中五味杂陈。他其实根本不想去什么海外,只想在熟悉的咸阳度过一辈子。但天不遂人愿,宁静的生活到头儿了,而他只能接受。
嬴政下令后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忽然间精神抖擞,拿过药碗一饮而尽:“徐爱卿,你看,朕把药都喝了。你先退下吧,明天就去做事。”
徐福道:“诺!”低着头亦步亦趋的退出去。他听到嬴政的声音传来:“你们把各地的折子都给朕呈来,朕今天要连夜批阅……”
渤海之滨,伐木之声响作一片。十几条楼船的龙骨仿佛某种巨大的生物的骨架,沉默伏在那里。在它们后面,是绵延数里运送物资的队伍。
徐福换上了钦差衣冠,这在大秦帝国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但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是老百姓都懂的道理。况且这次出海背后还多了双眼睛。
“徐大人。”有人施礼道:“造册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这就是负责监督徐福的人。此人名叫程庸,是个靠军功获爵位的大夫,虽然只是五级,但依旧野心勃勃。赵高把他安排到自己身边,用意再明显不过。
徐福千躲万躲,还是陷入到这两大权臣的斗争中来。
程庸见徐福愣神,再次唤道:“大人!”
“哦哦,程兄你辛苦了。”徐福接过造册一一查点。这程庸心思缜密,做事井井有条,也算是个人才。若不是因为赵高,徐福还真有些佩服他。
“大人,再过三月,楼船将全部竣工,物资也会运送到位。等到来年开春,咱们便可出海了。”
“好,好。”徐福望着浩瀚的大海“只是不知道这一去,要几年才能回来呢……”
大渡河上的小舟内,空空儿停止了讲述。众人对着海图面面相觑。
霁晴忽然问道:“这么说按照这图找下去,我们便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山,甚至找到不死仙药?是这样吗?”
空空儿道:“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要是假的,秦始皇怎么会把它带到陵寝里?‘蜉蝣’又怎会放着那么多奇珍异宝不拿而只把它盗出来?”
霁晴道:“若果真有此物,咱们大家找到后把它分了,一块儿长生不老该有多好!”
顾晗月却哼了一声:“长生不老哪有那么容易。你当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琢磨过吗?汉武帝烧黄金、晋人炼五石散,不都是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头来又有什么用?不过劳民伤财而已。”
她这话似乎有讽刺当今皇帝的味道,仆人老大忙咳嗽几声,用眼神制止了她。
空空儿道:“顾大小姐所言极是。但在我看来,纵使仙山、仙药是假的,这张图中也必然藏着一些重大的秘密。说不定和陆大侠的‘心’有关……”
霁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找不就好了?”
空空儿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凭什么去?”他敲了敲船板“靠这样的小舟吗?那是大海,变幻莫测的大海。稍不留神就会断送性命的。据我所知,出海不仅需要特殊船只,更需要熟练的水手、海师、篙工、楫手、舵手等。没有这些人,出海简直和送死无异。”
霁晴道:“那怎么办?为一张破图忙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