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大雪,绵软如絮,飘飞似雨,入手便化作一颗星亮水珠,映出天地间一片洁白。
雪舞长天,人间一片寥落,在这寥落间,几家烟火染寒冬,想必也有几家满屋愁。墨昙心不在屋里,但他实在愁的要命。
我以前也没为生活这么拼过啊!他想着从前,愁上添愁,愁翻了心。
冬天下雪天有它好的地方,在这种天气里,视线遮蔽,不易追踪,但也有它坏的地方,坏就坏在满地白雪,一脚踩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简直是天然的引路标。瞎子摸着这脚印都能抓住他们两人,如果和那帮人隔个半天时间,脚印也差不多会消失,但现在,时间太紧。
墨昙心没有办法,只有和聂清一边跑,一边破坏痕迹,尽量对敌人造成误导。两人配合着分开,脚印留在地面,看起来好像两人已分头逃跑。
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在林中汇合,向墨昙心所说的地方赶去。刚入林中不久,突然就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从林中奔出,聂清大惊,那些凶徒追来了,不及细思,招已上手。
人如鹰起,墨昙心一掠而去,两下就制住了那胖子,后者“哎呦哎呦”一叠声的乱叫,正是被墨昙心打晕藏起来的李景。
他才刚悠悠转醒,准备逃亡,竟然又落在了这个人手中。
“大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李景直感觉自己死定了,放下求饶起来。
“不杀你,帮我们出谷。”墨昙心拔出快刀,冷声道。
“成,成,成,反正我在谷里已经待不下去了,逃吧,逃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李景心里叫苦,嘴上嘟囔。依着谷中这些人的脾气,就算知道他被人威胁,抓住了他,照样会死的极惨。
现在事已如此,逃吧,逃出谷,哪怕死在外面,比死在这里好啊!
李景帮忙给聂清包扎了伤口,墨昙心顺着一棵大树攀上,取下一包用衣服裹着的杂物,他入洞窃听前早早把一些用不到的东西藏在了右岸林中鹰巢上,也是抱着可能会从瀑布逃亡的念头。
最后,果然还是从瀑布退了出来。
把自己一身白衣给聂清换上,把弓箭也给了他,沈府中人,基本上武林中常规武器都要会使,随拿随用。
拉开望远镜看了看对岸,好像凶徒们都等在岸边。
“这附近有船吗?”墨昙心问道。
“没有,下游有人有船。”李景扶着聂清,看看还浑身湿透的墨昙心。
“走,回岸边。他们一定在等船,我们抢船出谷。”墨昙心已经用望远镜隐约看见有人抬着几只小船。
当下三人绕了一个大圈子,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又偷偷回到岸边。众凶徒渡河后,发现墨聂二人踪迹,大声呼啸,兴奋异常,这大概是所有猎人追捕猎物时的样子吧!
一群傻子。墨昙心看看凶徒们,露出微笑。
三人潜伏在雪地里,大雪埋头,直等了约半个时辰,算好这群家伙大半应该都到了林中,正跟着脚印转圈圈。
岸边小舟里,只有四个小喽喽守着十多条小船,那船大多都造的歪扭七八,看样子是谷中人自己鼓捣出来的。
“你说现在抓住那两个家伙了吗?”岸边一个小兵问道。
“不知道,你少说点话估计就抓……”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羽箭直接透吼而出,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还未反应,一道黑影已从右边不足十丈的雪地里冲出来,几刀清理掉其他喽喽。三人挑了两只船,拼命向下游划去。
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暂时逃过一劫啊!
杨琅一口气提紧,他听着那个消息,只觉透心凉。完了,这下解释不清了。自己在出谷和与三凶合作这件事上,一直持的是反对态度,这点许越早有不满。
现今他已说动谷中众人结成联盟,杀了一批坚定反对者,接下来要做的,只怕是要解决联盟中的不安份子,让联盟更加稳固。这群人做事,心狠手辣,简直不择手段,对于这个,自己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是这种做事方法对针对他,就是大大有关系了。
李景,你个狗东西,害死我了。杨琅在心里大骂道。
现在因为这事,许越只怕都要杀人以消疑惑,以立淫威。
走,此念一出,再不迟疑,杨琅猛然出手,双掌翻花,袖中毒针如混在雪中,直射众人。他身边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不知堂主发了什么疯,突然发难。
飞针已出,杨琅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这样他的身前都是手下人,恰好许越等一派高手也在身前,离这些人越远越好。人随风起,顺势转过身去,数招迫开挡住几人。他的暗器向来驰名,与蜀安道“唐门”差上许多,但也在地方小有威名。此时施展开来,确有独到之处。
他几个手下没了主意,一时呆在原地。
“你们堂主已勾结外人叛谷,你们还不弃暗投明吗?”许越看着杨琅那几个手下,淡淡道。
一听这话,再看看周围,几个人立时放下武器,转眼投诚,这“花雨堂”堂主现在是光杆司令了。
杨琅迫退数人围攻,运起轻功,急急向山下奔去。还未出十丈,已被数人拦住,都是许越一系的高手。
“各位听我说,我是冤枉的。”杨琅忍不住吼道。
“冤枉的你跑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受死吧你。”甘山舞起一把长枪,轻蔑一笑,手中枪刺出,立刻现出点点寒光,照亮了一处白雪。枪影混合着枪势,真如海浪狂潮,排山倒海而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片枪影,不禁感叹,甘山这手“三十二路海河枪”果然不凡。
杨琅身法飘忽,有如冬日里的一抹鬼魂,翻飞在枪影中,企图破开枪势,逃出生天。
手中毒镖飞出,直取咽喉,甘山倒飞三丈,手中长枪一挑,打落毒镖。
甘山一人持枪而立,风雪为之一凝,众人只觉他气质渊渟岳峙,仿如海潮来时的刹那停顿,蕴浪潮气势于一线,看样子是后手大招。
杨琅满头大汗,恐惧,绝望已完全占据身心,他已无路可退,只能拼死一战。
打定拼死决心,杨琅右手从左手大袖中一抽,抽出一条灵蛇软鞭。软鞭通体莹蓝,显然上面已抹了一层剧毒,只要稍稍被扫中,只怕也要命丧当场。
二人无话,山洞前一众人也被凝滞的气氛所带动,无人出声,许越看着杨琅,眼神如看着死人,他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虽然同为沈家所迫之人,甚至他可能是被沈家所陷害,但是看着他人遭难,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快乐。
难得的快乐。
雪飞,鞭舞,枪来。
漫天枪影鞭影中,甘杨二人兵器相触,错身而过。
直过了半晌,杨琅一头栽倒在地,胸口一个大洞,血流如注,转眼染红了白雪。整个人剧烈的抖了两抖,就不动了。
雪还在下。
墨昙心等人险险过了两条小瀑布,翻了两次船,还弄丢了一条船,一身湿透的出了谷。
谷外河水汹涌,汇入折戟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