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彭蠡、洪泽、巢太,张口饮尽五湖水。
九夷、八狄、七戎、六蛮,伸手淘遍四海金。
这一对气势十足的楹联,字字都有瓦罐大小,烫金裹银,刻在迎街的门厅梁柱之上。两侧楹联正中偏后,朱漆铆钉的大门头顶,高悬一块花岗石刻匾额,上书四个大字:金钱宝地!
光看这大门口的景致,就能让周遭百姓望而却步。往日里,城中但凡是个腿脚灵便百姓,都宁可多费一些鞋底,兜个大圈子,也不愿路过这家的门口。除非是实在赶时间,怕才会有人敢冒险从这门前马路飘过。
而且就算是不得已要从这大门前走过的,都会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般,一溜烟的窜过去,一经过这家的门口,绝对不会回头。
不过此刻的这大门外,却是围了不少的群众。众人也不是不害怕了,但眼前的景象实在少见。所以大家都壮着胆子,隔着有大概十几步的距离,远远的打量着。
“老四,你确定那个胖子就是金钱帮的陈有填…”有个站的偏靠人群前列的汉子正说着,突然有些后悔直呼那人的名讳,赶紧冲着身旁的人直使眼色。
“绝对是他错不了,当初我在小周家隔壁的酒肆吃酒,眼睁睁看见这家伙带着人闯进去。这家伙硬生生把小周打了个满脸开花,小周家媳妇也衣衫不整的被他虏了去,之后就一点音讯都没了。”
“嚯,那这就对上了!另外那个瘦子我认识!”二人旁边有一个秃顶老汉,也凑了过来。他毫不见外的插话道:“那个瘦一点的,叫邹友旷,嚣张的不得了!街口卖早点的牛师傅,就因为做麻球烫到了邹友旷的嘴,被毒打一顿不说,全家一夜之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少人听了他这么说,纷纷迎合,都说怪不得有许多日子,没见那牛师傅摆摊儿买早点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也偶尔有人感慨道:“你们说,金钱帮今日做这么个事,是不是有改邪归正的意思?“
“金钱三少坏事做尽,今日能做到大义灭亲,我倒是觉得他们真有可能弃恶从善了!”
“放屁,狗都改不了吃屎!你还能当了真?这几个家伙是金钱三少,金钱三少知道不?怎的这里就只有两个?说不定啊,这是他们内部斗争的结果,杀鸡给猴看…”
众人人正评论着,那金钱帮的大门忽的被人推开了。几个金钱帮的家丁仆役,大模大样的走了出来,手中都是些簸箕、苕帚之类的清扫工具。这几个人别看是出来扫地的,但那个不可一世的劲头,就跟手中抄的是长刀短剑一般。
领头的人硕大的一枚酒糟鼻,嘟囔着鼻子,冲门外的百姓叫嚣:“大清早的起来不做人事,敢在这里聒噪,不要命了么?”
一低头,”酒糟鼻“发现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两个家伙,正东倒西歪的瘫坐在面前的阶梯之上。他不由分说,嘴中咒骂着,抬腿就是一脚,将那绑在一起的两人,踢的翻下了楼梯。
“哪里来的醉汉,跑在我们家门口睡觉,活腻歪了吧…”他正吐沫横飞的骂着,突然好似看清了那两个人面貌,顿时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陈、陈少爷,邹、邹公子?二位,怎么,怎么在这里睡觉,小人小人…”酒糟鼻颤抖着向那倒在地上的陈有填、邹友旷爬去,身后的一干小厮也都忙是拥上前去帮衬。
“酒糟鼻”爬到近前,心道一声:“万幸啊!”他眼前的这两个混世魔王此刻全都晕着呢!这要是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被这两个小爷儿知道了,估计扒他一层皮都还不够!
他正庆幸着呢,忽的抬头看见一众百姓正冲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他赶忙将嗓门调到最大,破着音嘶吼:“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想吃板子么?”
百姓们瞧热闹的居多,听那金钱帮中人出言威胁,一瞬间全部脚底如抹了油一般,溜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不少果皮和纸屑孤零零的躺在路上。
“酒糟鼻”也管不了自家门口的垃圾了,招呼着人,火速将陈有填和邹友旷扛进了门。他把门闩一插,头也不回的就往正堂撒丫子跑去。
金钱帮的正堂,鎏金的廊柱,大理石的地面,并没有让这屋子看起来有多么热络。毕竟金钱帮的三位门面人物,一个赛一个的脸黑,全都端坐在堂上,一会儿看看地上的邹友旷和陈有填,一会右看看那垂首立在远处,两个膝盖一直在打架的“酒糟鼻”。
“你们出门的时候,就只见他们俩么?”坐在太师椅上的梁万金,冷冷的问道。
“除了一帮看热闹的百姓,就只有、就只有二位公子了…”酒糟鼻大气都不敢出,细着嗓子解释着。
“我问的是梁昊!他们三个一道出去的,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两个?梁昊到哪里去了?”梁万金瞪着酒糟鼻,两只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酒糟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答话:“小,小的真没看见二少爷。门口绑着的,就只有陈、邹二位公子。不过,有、有件东西倒是…”
酒糟鼻说到这里,突然把嘴边的话生生的吞了进去。梁万金见他吞吞吐吐,一巴掌拍在案台上,一盏琉璃的茶碗,顿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个时候你还给我卖关子?说!什么东西?”
“一、一篇大字文书…挂在二位公子脖子上,里、里面的话说的实在是难听…小的就就给扯了去…”那“酒糟鼻”吓得一激灵,忙是把他进门前从两个“败家子儿”身上取下的东西,描述给散人听。
梁万金还没等说话,他身旁坐着的一个瘦高汉子,飞起来就是一脚,将“酒糟鼻”踢翻在地,口中还呼喝:“还挺会为我们着想的,就你聪明是不是?还不他妈的给老子拿上来!”
酒糟鼻脸都不敢抬,那踢他的人正是邹有矿的父亲,总管金钱帮的盐、粉生意。这个身份,哪里是他一个仆役敢随便忤逆的。“酒糟鼻”口中唯唯诺诺,连滚带爬的捂着肚子,一溜烟儿滚出门去了。
不一会,他手中捏着一大张皱皱巴巴的纸头,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进到厅里,也不敢多废话,跪在梁万金面前,忍着肋中痛楚,把那纸张双手呈给了三人。
梁万金会同身旁的二人,忙将那纸张展开,细细瞧那纸上的文字。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三个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尤其是胖一些的陈有填他爹,五官因为脸上横肉太多,愣是挤成了一个“鼻歪眼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