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第一刀伤敌,第二刀斩断敌首,战果之辉煌超乎想象。当啷!刘云超手中的长剑坠落在地,嘴巴大张至险些脱臼——这小子是吃了神丹仙药吗,怎会这般生猛?!要知道被杀那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角色,起码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流好手,空手搏杀他们几人理应易如反掌。讲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费成霖在场,也未必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击杀对方。那傅惊涛凭什么越级斩杀强敌呢?莫非他一直深藏不露?刘云超彻底凌乱了,无法想象短短数日的功夫,有何奇术魔功能让人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傅惊涛也满头雾水,对手明明可以退出刀光覆盖的范围,为何行动迟钝,偏要硬吃一刀呢?他不晓得那黑衣男子已中了剧毒,想了想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人死灯灭,最重要的是关注眼下。
周承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人小鬼大,不想暴露自己袖箭淬毒的秘密,竖起拇指赞道:“傅师兄快刀断魂,鬼神皆惊啊!”
季雨卿不服气地说道:“若非我一剑伤了敌手,令其武功大打折扣,哪里轮到他来捡这个便宜!”
傅惊涛忙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季大小姐那一剑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居然能让我等感触到生命的轮回幻灭,其境界已非言语能形容了。”
季雨卿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扬起下巴道:“你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嘛!刚才那一招是我爹爹万流追仙剑法中的绝技,全天下只有我得到了他的传授,你说能不厉害吗?”
傅惊涛衷心赞道:“季掌门不愧是剑仙一级的绝顶人物,真想拜在他门下,学一学他这手追仙逐月的神奇剑法。”
季雨卿道:“好啊,你跟我回大蜀山,求他传授剑法呗。”
傅惊涛吓了一跳,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岂能当真?苦着脸道:“我师父是轩辕门的大人物,哪可能同意我背叛师门,转投蜀山?”
季雨卿俏脸一沉,忿忿地一剑砍到地上,看得傅惊涛心惊肉跳。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悠长苍凉。被岩鹰击退的众高手,以及两侧山岭高处埋伏的数十汉子,纷纷拔身跃起,汇成一股人潮退往山外的荒原。
只见人影闪动,周焕足踏树冠飞身掠回,身上血迹殷然,又多出几道伤痕,左侧后肩上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箭杆,显然刚刚的厮杀凶险十分。他不止要应对众高手围攻,还要提防射雕手暗箭偷袭,比起岩鹰来情势更为恶劣。周焕落地后和岩鹰交换了一个眼神,转首望向周承宗及无头的尸体,眼角跳动数下,问道:“承宗,你没事吧?”
周承宗揉了揉肩膀,道:“我没啥大碍。敌人偷袭时,幸好有季姐姐和傅师兄联袂出手,没让对方计谋得逞。”
以周焕的眼力水准,不用多说便可推测当时事情的发生经过,对傅惊涛真是刮目相看,能在危机之下爆发,以弱胜强,可谓是天纵奇才,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岩鹰沉声道:“周大哥,敌人暂时退却,我们该怎么办?”
周焕一抖刀尖上的血珠,淡然道:“后路已绝,唯有向前!”
岩鹰哈哈一笑,倒提魔枪,昂首挺胸大步往前。
周焕回刀入鞘,招呼周承宗一起坐上马车,驾的驱马紧紧跟随。
季雨卿瞪起眼睛,直直望向傅惊涛道:“你往哪儿走?”
傅惊涛小心盯着她颤动的剑刃,正色道:“你我同舟共济,当然要并肩杀出重围啊!”他杀了对方一人,已经结下死仇,如何敢独自行动?不如跟在周焕、岩鹰身边奋力一搏,死中求生。
季雨卿脸色稍缓,飞身跃上白马,策马便走。傅惊涛反手擦一把虚汗,跟在了她的后头。刘云超则落在了最末尾,脸色阴晴不定。
恶战停歇,山林恢复了冷寂,唯闻蹄声得得。一行人凛然戒备通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
林木消失,地形平缓起伏,满目俱是灰白枯萎的野草。道路一侧的荒原上,约有近百骑默然伫立,阵型延展如雁阵,封锁了南下的道路。处于骑阵前列的,都是凶悍勇武之辈,服饰、发型、兵器各异,看模样来自于十余个不同的部族,以塞外草原的勇士居多。位于骑阵后方的,是清一色的射雕手,均手持长弓背负箭囊。眼见岩鹰等一行出现,骑阵当中裂开,一位赤发男子骑着一匹金黄色的汗血宝马突前立定,他身材高大,背插宝刀,顾盼生威,竟是契丹王子萧赤狼!
岩鹰见到萧赤狼的刹那,脚步微顿,魔枪低鸣,双目射出摄人的寒芒,一股精纯的战意直冲斗宵,大喝道:“萧赤狼,原来是你在捣鬼!一别经年,今日可敢与我单独一战?”
萧赤狼冷冷道:“岩鹰,你脑子里除了战斗还能塞点别的吗?我千里迢迢率队来此,为的可不是跟你做意气之争。周焕周大将军,别来无恙乎?”
周焕深吸一口气,手上加力勒住健马,缓缓道:“萧王子,你为何也来趟这浑水?”
萧赤狼大手一挥,朗声道:“周将军,昔日你我各为其主,战场冲杀皆有袍泽死伤,难分对错,不必耿耿于怀。如今将军你无家可归,亡命天涯,何不随我同归契丹?我契丹汗王对将军仰慕已久,只要将军点头,便可出马重掌军权,独领一军征讨宋国!”
周焕摇头道:“萧王子你错了。周某生于斯长于斯,身上流淌的是炎黄血脉,又怎能率领异族大军屠戮中原百姓?我手上若沾满汉人的鲜血,怎有脸去见我周家的列祖列宗?任你开出再优渥的条件,我也不会投奔契丹。”
萧赤狼冷笑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赵氏篡夺江山,称孤道寡?你对得起郭、柴两位先帝吗?”
周焕沉声道:“萧王子,中土王朝更迭乃是我汉人的家务事,与你契丹无关!我虽然深恨赵贼,但大是大非面前我不糊涂。废话不必再多说,请让路吧!”
萧赤狼失笑道:“周焕,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欲与你携手复仇,你却顽冥不化,那便是敌非友了!你刚才杀我众多部属,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你让我如何服众?”
周焕道:“上阵厮杀,战死了只怨自己技不如人。萧赤狼,想要我给你部属偿命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萧赤狼道:“周将军果然仍是一副火爆脾气。假如你能满足我一个要求,让你南下蜀国又何妨。”
周焕道:“有这等好事?你说说看!”
萧赤狼道:“简单,只要你把身边这位贵人让我带走,天高海阔任你遨游!”说着抬手一指周承宗,目光炯炯,神情十分严肃。
周焕缓缓道:“萧王子,他是我的侄儿,不是什么‘贵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萧赤狼道:“周将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妹妹乃是周帝柴荣的侧妃,她所生之子本是周朝皇子!你护着他逃出宋都,意图投靠蜀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日后借兵击破宋国,夺回你大周皇权、柴氏江山吗?不过蜀国国主软弱无能,喜好奢靡享乐之风,哪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柴皇子你跟我北回契丹,咱们竖起周帝大旗,一起逐鹿中原,岂不快哉!”
傅惊涛在后头听到两人的对话,终于恍然,原来自己居然卷入了皇权霸业之争。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登基称帝前,本是后周禁军统领,深得周帝柴荣信任,掌握着拱卫京城的军事大权。柴荣为后周太祖郭威养子,勇武非凡,名震中原,因北征契丹途中感染风寒,不久病发离世,庙号“世宗”。他在临死前把帝位传给年仅七岁的嫡长子柴宗训,并交代包括赵匡胤在内的文武大臣予以辅佐。谁知仅仅过了半年,赵匡胤的亲信假借契丹南侵之事,鼓动赵匡胤领军北上,结果到了陈桥驿便发动兵变,把早已准备好的黄袍披到赵匡胤身上,改口三呼“万岁”。赵匡胤随即回师开封,逼迫幼帝柴宗训禅位,定都东京,立国号为“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故事。
周承宗本应姓“柴”,虽然他年纪稍长,但因其母为周帝侧妃,是为庶子,故而没有资格继承帝位。周焕护着他秘密逃离东京,其身上必有不为人知的绝大秘密。赵匡胤得位不正,岂能听任柴氏后人逃出掌控?又要维护皇家的脸面和名声,不好公然张榜通缉,于是便暗中调用江湖人士进行围堵追杀。
契丹人探知了这一消息后,多半认为柴荣之子奇货可居,想将其劫回契丹大做文章,以便将来征讨宋国,师出有名。可惜他们的行动功亏一篑,未能如愿。
傅惊涛再联想到蜀山剑门大批高手北上,忽然进入杨家寨,分明是为了接应周焕、周承宗而来。至于黑旋风马贼真正的目的,也必定是截杀周氏二人,而非攻打杨家寨。
周承宗坚定地摇头道:“先帝北伐,以收复幽州为毕生夙愿,最终马革裹尸而还,却至死不悔!承宗虽然愚钝,又怎能违背先帝之志,与尔等异族结盟?萧王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赤狼脸色阴沉如水,寒声道:“周将军、柴皇子,既然你们食古不化,铁了心与我为敌,我是不可能轻易让路的。除非,你们交出那张图!”
周焕沉声道:“周某不知阁下索要的图是什么图,可否具体描述清楚?”
萧赤狼道:“周将军,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打哑谜?”
周焕道:“请恕周某不知!”
萧赤狼呵呵一笑,道:“要么留图走人,要么留下人头,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