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极不解地看着陆礼。
一月前,他们相遇苏州,因性情相投便结伴至此。
相处月余,他见陆礼无论学识武功都要在自己之上,所以才唯他之命是从地出手拦阻。
可不管怎样,他赵龙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所以他看着陆礼,手未松,刀未下。
“走,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
陆礼刚把他拉出人群,便想同他一块远离这是非之地。人是他带来的,他想把他带走。
赵龙甩手,挣脱了他的拉扯。
“这何以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对莫玄衣这种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我们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赵龙话未说完,陆礼就打断道,“你好好看看,现在是莫玄衣不把人命当回事还是他们自己不把人命当回事?”
赵龙看着那些在莫玄衣凛凛杀威之下依然冲杀不断的众人,一时竟又热血上涌,朗声道,“我等江湖儿女,自当有此血性……”
眼看他又有冲杀向前的征兆,陆礼赶紧一指林边看热闹的众人,道,“那他们呢?那些若真是我江湖儿女,那他们呢?他们又是谁?”
赵龙一呆,忽就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讨论。
“当今天下,能仗义执言者何人?”
“义重金银锏,大梁公子凌,当然,少不了那只好管闲事的抓鼠狗。”
“除此三人呢?”
“若力所能及,你我二人自不会甘落人后。”
“你说这攘攘江湖,怎就只剩下了这么几人?”
想起当初的颓然样,他紧握的长刀终是松了开来。不是他不相信今日江湖,只是两相比较,差距太过明显,明显到他都不好意思再欺骗自己。
“这怎么回事?他们又是何人?”
视线触到五人战团的瞬间,他便惊愕地张大了嘴。
一个能和公子凌战成平手的四人团体,不,一个能困得公子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四人团体,他没听过,更没见过。一时间,他那颗因江湖无人而渐沉的心,又热切起来。
“事有蹊跷,我们赶紧走,免得惹祸上身。”
陆礼不愿再看,只急催赵龙。
“陆兄,”赵龙再次挣脱陆礼地握刀在手。“我等为何而来?”
“现在不宜再说此事!”见赵龙目光坚定,陆礼无奈道,“为凌御风来!”
他们不明白那曾让他们无比倾慕的男子,何以就变成了今日这见利忘义的杀人凶手。他不明白,所以他想问问。可他还没机会开口,却又成了彼此的生死仇人。
“即为凌御风,我们又为何要走?”
“事不可期,不走还留此做甚?”
陆礼刻意不去看那血腥一幕。
人群中,莫玄衣再吃一剑,而那持剑之人也被毫不留情地划破喉管。
“不!”赵龙大摇其头。“此方为可期之时。”
陆礼伸手将他拉住,直视道,“赵兄,我等英雄,即使要出手灭贼,又何须趁人之危?”
赵龙面带笑容,道,“若不趁人之威,我们又哪来的实力去抗衡玄衣剑和公子凌?陆兄,当断则断,此时之凌御风已和莫玄衣绑在一块。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实没必要拘泥于那些古老的陈词滥调?”
陆礼沉默,他虽知赵龙所言属实,但他实无法再拿剑去对那刚救过他的人。
见陆礼沉默不语,赵龙出声道,“陆兄,今日之后,不管凌御风是落在仇谨还是这些所谓神秘人之手,都绝不是我们所能企及的。是,我们都曾心怀大梦,也畅想过有自己存在的江湖。可时不我待啊。陆兄,在一个处处皆浊的池塘待着,你又怎能独善其身?再说我们本就为凌御风而来,为问他也为给江湖除害,陆兄,不改初衷方是江湖儿女所为。”
“赵兄非去不可?”陆礼放弃了劝说。感性让他再不执剑对恩人,理性让他不能执剑对神秘人。所以他能选择的,除离开外便是像众人一样的作壁上观。
“上天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非去不可。”赵龙沉声道,一时间,那曾坐论仁义的山东大汉,一去不返。
陆礼抱拳,向后一步躬身道,“既如此,赵兄珍重。”
在离开和与众人一样作壁上观的二选一里,他选了前者。
赵龙不会理解陆礼的急迫,陆礼却能理解赵龙所做的选择。所以在陆礼纵身而去时,赵龙呆立无所动作;而在陆礼决定离开前,他向赵龙躬身抱拳。躬身非为敬,抱拳亦不为重,此是相隔,两条长道的相隔。
陆礼已去,赵龙便欲重整精神。他见莫玄衣已成强弩之末,便想着一刀建功。刀未起,却传来凌御风压抑不住的怒吼。
“给我破!”
眼看莫玄衣危急,凌御风再忍不住的劲气四出。
但见他长衫扬起,大梁公子便如极光直射陈烈,而在长剑出手瞬间,他人也高高跃起,一对铁拳径向陈烈面门砸去。
陈烈举剑相护不及,头顶又劲风袭来。促不及防下,两柄长剑却一左一右同时出现在他身前。三剑相碰,大梁公子势虽一滞却依然钻进了陈烈胸膛,只是剑行不深,便倏而停了下来。
陈烈吃痛不及,却无暇去顾那在长剑坠地后鲜血直流的伤口。
拳风已至,他只得举剑相扛。只听得轰然声响,陈烈那重达二十斤的厚重长剑竟向下沉去,不,不是剑沉,是陈烈膝弯,整个人在那一拳之力下的半跪在地,经受震荡的肺腑正驱使着大量鲜血冲向咽喉。
一击伤人,凌御风却再无足够时间去躲避左右拳风及身后剑鸣。所以,拳剑初触,他人已借反震之力的再次临空而起。身子转动间,便让过了左右的凛凛拳风。可他身未下沉,一剑又踏空而来。剑将及身,值此危急存亡之时,只见他强扭其身。可任他千躲万避,及身长剑终是划破衣衫地吻到了肌肤。伤在背部,不深,却足有六寸长。
不及思痛,身下又两剑袭来。情急之下,他竟侧身握住了那柄方自脑后飞过的三尺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