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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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时已到!”小太监细着嗓子唱道。

  金戍营分列两旁,迟璠立于圣驾前,低声说道:“陛下,起辇了。”

  暖帐中,小皇帝有些困倦,扣了扣玉窗。

  十二龙旗分左右,北斗旗官打头,天子乘了辇。由明堂到崇武门,所经明街,过永安大街,朱雀大街,崇文门,南安大街。天子至崇武门登城楼,观万民灯,为百姓祈福。

  座下马打着响鼻,迟璠缓缓按辔前行。

  今夜,太多的变故,太多的事情,但迟璠知道,一切的一切,目的都是少帝。

  “谢渊是个人才。”暖帐中传出一句话。

  迟璠愣了愣,低腰说道:“确实,今夜羽林卫城中警备,谢千户领圣上旨意,总督各处机要。城中虽有宵小作乱,已为千户所擒。”

  “逢佳节吉日,城中武备不可懈怠,万民安,寡人安。”小皇帝轻声嘱咐。

  “喏”迟璠应道。

  “今夜北斗旗官是何人?”少帝打了个哈欠,问道。

  “陛下,是方家景龙。”迟璠回禀。

  “那明日可是山家峻茂?”

  “是,陛下所颁龙旗令,按星宿排列诸将。三御、禁军所治下各部军丁,皆以随本部将帅陪王伴驾为荣。龙旗令下,各部将校蒙受圣恩,每日厉兵秣马,万人争先。”迟璠不动声色的拍着马屁,“军中上下大变样,末将每日前往校场,所见之处,将校亲自下场操练,与诸军士同吃同住。末将给各营将士的训练目标,就是超越禁军,立志在三月后的全军比武中胜出。这些军中弟兄,哪个身上没有斑斑淤青…”

  “如此,军中药材消耗甚大。”少帝略一沉吟,“刘伴伴…”

  太监刘贤上前应喏。

  “宣神农官徐肩道,太医监于望因,宿闻机为辅官,代朕劳军。”少帝心里有些激动,京中三御,禁军,素来由王族高门子弟担任,军中关系层层叠叠,有能力者郁郁不得志,家中显赫者得高官做。

  自从龙旗令一下,军中所有在籍将官。分二十八部,每部列三卫,每日一卫,跟随圣驾。

  各军将官,身为高门子弟,萌祖上庇荫,如果没能立下功劳,这辈子也就这点官做了。

  皇上怜悯,让朝中子弟有职有差,若是有缘得见圣颜,在圣驾前皇帝能看你一眼,岂止是莫大的殊荣。若是表现优异,皇帝慧眼识珠,从此不仅是家中地位提高,整个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将会水涨船高。

  于是,本来吃穿不愁的豪门望族子弟,不仅投胎投的好,现在更有向上一步的台阶就在眼前,那定是爬也得爬上去啊。

  不用去边线一刀一枪拼出功名,也不用十年寒窗苦读。只需要训练手下的将士,便可封官入仕。这真是,皇恩浩荡啊…

  少帝稳坐帐中,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器,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兔。

  他年不到二十,便得登大宝。

  他收江湖各派英豪,为皇室所用。

  他若是仅仅为了提升京师各卫的战斗力,那不是他的远望。

  老师说过,基于民,根于军。

  少帝正了正身子,天将降雪,老师今日,可曾加衣?

  谢渊立在五沟坊最高瞭台之上,冷眼看着金戍营陪伴圣驾,耀武扬威。

  今夜,才刚开始。

  李耀是个可怜人。去山南一年,名为监军,实则被拿做挡箭牌。当身边所有人都去做一件事,你若不做,便不合群。

  谢渊知道,李耀不可能同流合污。但现在皇帝对这种事,极为严苛。

  无作为,也是罪。

  李家的这一代,止于此了吧?

  真是可惜了,御史台一定会申饬。

  德喻候李廷芳,会如何处理。李家三代最好的苗子。这次恐怕得除军籍,革为民了。

  朝中也将变天。书院的师兄们,该如何决断?师父远游西斯庭,不知皇帝对书院有没有变了心思。

  谢渊从怀中摸出一块霜糖,放入口中,丝丝甜意沁入舌尖。

  不知道他,今夜可有得糖吃?

  南怀仁单膝跪地,出现在谢渊身后。

  “解决了?”谢渊转过身,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的说道。

  南怀仁起身,在衣襟角儿上擦了擦手,伸出手来,要讨块糖吃。

  得了赏,便露出笑容,“晏明坊中赌坊后院,藏了渤海派一些贼人。”

  “战况如何?”谢渊蹲坐在楼顶屋檐,看着满城星火,明街之上,花灯亮如白昼。

  “衔枚而进,翻墙入室。”南怀仁将霜糖嚼的咯吱作响,“砍得我刀都卷了刃。里面有个大个子,浑身黝黑,铁塔一般,一看就是贼人当中武功最好的,不过禁看不禁打,被我上前一刀砍翻。渤海派这帮余孽,吓得屁滚尿流。我手下伤了一个,刘小泉,第一次跟着捉贼,翻墙时扭伤了脚。不过也是条汉子,愣是一声没出,没惊动屋中贼人。”

  谢渊笑了笑,“这小子我知道,他兄弟刘大海去年立了功,给家里带了二十贯赏钱,这不今年弟弟就来当差了。这俩人不是高门子弟,没那些富贵脾性,憨厚老实,是块好料。”

  南怀仁点点头,“只抓了大个子,已押送牢城营,其他没留活口。”

  “今夜事关重大,不必以平常事之,如若抵抗,就地格杀。”谢渊理了理前襟,说道“你从来没好好吃过糖。怪不得军中叫你南山驴。”

  南怀仁嘿嘿一笑,伸出手来,“得,我的绰号千户大人都知道了。再赏块糖吧。”

  两人谈笑间。西南方一道号炮亮起。

  “怀仁,洗皂坊,你速去。圣驾在前,我需暗中护卫。”谢渊没回头,南怀仁行了一礼,纵身一跃展开身形,消失不见。

  “小师弟,”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谢渊低头观瞧,瞭台正下方,和气楼前,站着一个瘦高个儿,身着白衣,正朝他挥着手。

  于是回头嘱咐,“有事放游鱼信。”侍从得令,继续瞭望。

  谢渊一步迈出,在空中身形一晃,便随风飘了下来。

  下面瘦高个拍手叫好,“好轻功。小师弟近境飞快啊。”

  不出三息,谢渊便到了面前,笑道:“堂堂书院行走,也会这般说笑。我若是轻功了得,也不会被三师兄追着打了。”

  瘦高个微笑,开口说道:“老三有事出门了,今夜没人敢拂千户的脸面。”

  “子时一到,皇帝告祭先祖诸圣。师尊有令,我等暗中巡护,不得有误。”瘦高个正色道。

  谢渊严肃起来,行了礼,“弟子尊师父令。”

  “小师弟,你今夜职责卫戍,不必跟随于我。”瘦高个正了正云纹帽,继续说道:“书院武科弟子,你可挑选随侍。”

  从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小师弟,你带我吧。放心,都不需要你出手,师兄我翻手之下,保你无虞。”

  谢渊有些头疼,这个从云,性子急躁,除了师尊,也就二师兄能压住他。自己若是带着他,恐怕他闹起来,不给自己惹事就烧高香了。

  当下摆手,“六师哥,你是我兄长,我可不敢指使你。”

  从云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一排大牙,中间缺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今晚你就是我从云的上司,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吃鸡。哦,不对,是往西。”

  说着又憨厚一笑,摸着后脑的头发腼腆的看着谢渊。

  伪装。都是假象。六师兄每次这样一笑都没好事。谢渊看着从云的笑容,不禁眼皮直跳。这货凶起来可连御史都敢揍。

  “好,那六师哥,你可得听我调遣。”谢渊看着旁边二师兄冲自己使眼色,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肩膀便被重重一拍,从云笑眯眯的说道:“行,那我请你吃酒。”

  “六师哥,今夜我职责在身,不得饮酒。”

  “那我请你吃肉。”

  “当下圣驾过了五沟坊,我等需速去回护。”

  从云见谢渊语气坚定,拍了拍自己脑门,一摊手,无奈道:“得,我听你的。”

  谢渊和二师兄道了别,带着从云向丹枫坊而去。

  瘦高个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一个闪动,消失在和气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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