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亭背着双手,淡然地迈着四方步,亦步亦趋,慢而稳的向厅堂上走去。在他背后留下的,是从堂下宾客口中传来的无数赞誉之词。
“这,这真是好功夫,世所罕见!看的我眼花缭乱的。”
“何止何止,我可从没见过,耍一套功夫的同时,还能在地上写诗、作画的?”
“嗯,若是给我笔墨纸砚,我倒是勉强可以试试…要是给我刀剑么,怕是用一整天,也是万难!”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我看他八成就是某位闲云野鹤的青城派老前辈,没跑,绝对没跑了!”
“老王,你瞧瞧这字,苍劲有力,颜筋柳骨,实属上成之作呀!”
众人围着地上留下的图文,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其中十之有九都是溢美之词,唯有一成左右的江湖女杰,是在热烈的讨论着其他话题:那江游散人,到底是如何做到这般驻颜有术?不知一会儿宴席散场,能否有机会向他讨教讨教?
左丘亭闻听这些不绝于耳的赞许之声,面不改色,仍是老成持重的迈上台阶,步入厅堂之内。殊不知,此刻他的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既有生怕被人瞧出破绽的忐忑,又有大概瞒过青城派之人的庆幸。
厅上的大部分贵客,都知道这“江游散人”的名号,是左丘亭杜撰的。但这一手左右开弓的双剑功夫,却是实打实的。尤其这套武功,是这庄中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招式。既能打的青城派高手难以招架,又能在地面上留下完整的图画、诗文,当真可谓玄妙至极,令人生畏。
此刻的文韵,面上带着些得意之色,她捏了捏左丘亭的肩膀,将他轻轻推进了厅内。二人寻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见外面的人再不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后,左丘亭方才长出一口气道:“姑姑,当真的能骗的过他们吗?小侄可是尽全力了。”
文韵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你慌个什么劲儿?我出的主意,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心歇一会吧!”
不少厅中的豪侠,此刻也都纷纷围笼上来,就连与文韵好似有过些不愉快的刘女侠,也侧身站在人群外围,眼睛随不向里面观瞧,耳朵却竖起来很高,默默的听着。
“左丘少侠…刚才你那功夫当真耍的好看。难不成真是那失传多年的太乙伏魔剑法?”谭芷桐一脸的兴奋,刚要大声问话,却发现自己被舅父刘师旷按肩膀,方才压低了些声音问道。
“哪里哪里,其实刚才在下用的并非是…”左丘亭连连摆手,刚准备和盘托出,就被文韵一把拦了下来。只听她轻蔑一笑道:“小丫头,你想知道吗?”
谭芷桐点头如捣蒜,一副极为好奇的模样。不少周遭的武林人士,也都纷纷投来类似的目光。
“告诉你倒也没什么关系,但我们姑侄俩这一次,可全都是为了你们琴剑山庄。怎的,贵派就让你一个小姑娘前来问话啊?”文韵环顾四周,目光不由的落在谭芷桐的母亲刘女侠的面上。
那刘女侠见了,面上一红,却不回应。她捏了一把兄长刘师旷,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刘师旷立时会意,赶忙抱着拳上前道:“有劳文韵姑娘和左丘少侠费心了。少侠武功之高,真是令老夫长了许多见识。莫非少侠与青城派,真的有些渊源不成?”
文韵见自己成功呛到了刘女侠,即便对方没站出来接话,却也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她得意的拍了拍左丘亭,示意他但说无妨。
左丘亭连忙向刘师旷回礼,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谦逊有礼的样子,对众人言道:“在下哪里会什么太乙伏魔剑法。不过是仰仗着姑姑的名气,钻了对方心里的空子罢了。”
说罢左丘亭忽又转头,看向铸剑山庄少庄主余羡渊道:“也多亏了余少庄主的这把神兵利刃,若不是刚才轻松砍断云弈子的配件,对方恐怕不会这般容易上当!”说着,左丘亭双手奉上那柄利刃,归还给余羡渊。
余羡渊一反常态,他发自肺腑的笑了笑,双手接过剑道:“并非是兵刃之功,左丘兄武艺超群,玄妙至极,竟能在地上留下如此雅景,换做是谁,都是要佩服得紧的。既然左丘兄用的不是伏魔剑法,不知能否告知我等,那独特的招式,到底是何种武功?大家都好奇的紧呐。”
左丘亭见余羡渊如此问他,也不愿再卖关子。他略显青涩的一笑道:“各位应都听说过忘忧村吧?就是文韵姑姑所住的那个忘忧村。”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一脸期待的望着左丘亭,等着他继续给大家解释。
“忘忧村里除了文韵姑姑,还有其他六位武林前辈。其中有两位前辈,一人善书法,人称翰墨先生,另一位则善画作,人称丹青前辈。两位前辈传授给我许多书法与绘画的本领,在下受益匪浅”
说道“翰墨”与“丹青”,堂上有不少人都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多年以前,此二人也是武林中的一代风流人物,只是后来隐居山林,甚少抛头露面,知道二人名号的人,越来越少了。
“所以,老夫若没猜错的话,少侠刚才用的,乃是翰墨先生与丹青前辈从书法与绘画中所领悟到的独门武功吧?“刘师旷会心一笑道。
”正是,晚辈所施展的,正是翰墨先生的笔叹三绝与丹青前辈的骤雨泼墨。不过在下学艺不精,未能展现这两套武艺的真正精髓。”左丘亭说到这里,突的心底翻出一阵莫名的恐惧。诚然,忘忧村是左丘亭平日里最喜欢去的地方,不过谈到这几位“师傅”,难免想到自己少年时,被逼着学艺的“惨痛”经历。
从绘画与书法中领悟出的武功,本就少有。江湖中虽有不少人使用判官笔作为兵器,但那判官笔并非是真的毛笔,而是一种大小相仿的铁质或木质钝器,专攻点穴罢了。
翰墨与丹青的武艺,则是真实来源于艺术的。这两种功法,蕴艺于武、表武如艺,自二人退隐之后,江湖上再也难见。左丘亭方才,正是以宝剑、折扇为笔,施展出来这两种罕见功法与那云弈子切磋,占了个对方不知的先机;之后又在地上留下道家诗文与八卦图画,搞得玄之又玄,唬的众人信以为真。
左丘亭言毕,刚要端起茶杯,忽然瞧见一旁的文韵,正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自己,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补充道:“先前在下胜了常健,实属侥幸。若非姑姑教我以此法去迷惑那云弈子,恐怕早早的便要露出马脚,败下阵来了。”
众人听了左丘亭的解释,都是抚掌称道,就连一直没有正眼瞧向这边的刘女侠,也不禁连连颔首。之后她又偷偷地拽了拽刘师旷的衣袖。
刘师旷见妹妹疯狂向自己示意,些不好意思再言,可他思来想去,最终仍是厚着脸皮,沉声道:“左丘少侠触类旁通,令人佩服;文韵仙姑运筹帷幄,更加令人惊叹!二位暂时帮老朽按下这根梁子,老夫不胜感激,不过…这之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