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锁链被划动的声音。
陆清尘俯身在地上侧耳倾听,几番寻找之下终于确定了这声音来自两棵树中。
树下有东西!
两棵大树被树藤裹得严严实实,加上天色暗沉,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陆清尘四处转转,又担心如果将底下的树藤砍断会让饿虎挣脱出来,犹豫了几分,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挥起柴刀砍向树藤。
接连砍断了底下几根粗壮的树藤,两棵树中间露出个黑黝黝的洞,从洞中能看到饿虎的后腿即便伸直了只能勉强够到地面,还在不断挣扎地蹬刨着。陆清尘用柴刀伸进去四下一通拨弄,只听得里面铁器撞击的声音哗啦作响,扒拉了几下,一根手腕粗的铁链就随着柴刀出来了。
铁链出来一端,另一端不知连在何处,陆清尘用力拽了拽,分量并不是很重,但是后面好像被饿虎的后半身挡住了,根本拉不出来。洞里面很黑,他有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又将这段铁链放回树洞中,准备改天带着火折子再来查看。
抬头看看天黑得快了,他赶忙将柴禾收拾捆好绑在身上,按原路返回,攀爬出山坳。
爬上山坡确实费了不少力气,一路上摔了不少跟头,尤其到了半山腰的地方,积雪骤然加厚,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栽进雪中滚下去,陆清尘打起十二分精神步步小心,这才在天黑之际爬上了山坳。
离神仙居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此时北风吹得十分猛烈,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疼得陆清尘直咂舌。迎着风身体需要倾斜着向前走,一步踩一个雪窝,举步维艰。狂风中不辨方向,走了几步陆清尘这才发现,黑暗里树林中转个方向哪里都一样,根本找不到回神仙居的路,他心中十分焦急,这个时辰若在野外迷路,非冻死不可。这一天之中险情频发,锦鸢的试炼还真是要人命啊!
迎风走了一阵,陆清尘就听到风中不知从哪里传出阵阵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听着像是燕止寒,好像还有另一个的声音。他想张嘴回话,声音刚出喉咙就被疾风吹散不知飘向何处,嘴里也被灌进了大量风雪。此时在强风之中,站在上风向的人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他只好闭上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着头只管一个劲地走。
寒风吹得陆清尘头脑迷迷糊糊,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了,只觉得脸上都要被冻僵了,似乎随便动一动脸能扯开个伤口。陆清尘的脚步越发沉重,还不忘伸手摸摸背上的柴禾还在不在,费了好大力气才砍了这么一点,如果再丢失了,恐怕锦鸢会气得多扣他几两银子!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还完锦鸢救他时所欠下的银子,若真是这样层层叠加下去,只怕半辈子都要留在这神仙居给锦鸢打杂了!
又走了几步,陆清尘突然觉得体内热血翻腾,好像完全脱离了眼前这风雪交加的世界,走进了艳阳高照的夏日。他伸出手搓搓手掌,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身上有种要隐隐冒汗的感觉,体内热气蒸腾得让他恨不得脱下棉袄凉快凉快,他不由得把手伸向腰带……
手伸到一半,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呼喊声,是燕止寒粗狂的嗓门,声音在风中远远传来,一下子将陆清尘的思想重新拉回现实之中,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被冻死了!
他曾经在书中看到过,很多冻死的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衣衫单薄或者根本不穿衣服,是因为他们在死前往往会出现癔病之证,神志不清以为到了炎炎夏日,热的脱下衣衫,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迅速冻死。
而他刚刚就差点走到这一步,好在燕止寒及时的一声呼喊让他清醒过来。陆清尘心中庆幸不已,这一声呼喊让他在生死之间及时找到了正确的路。
“燕兄……”
呼喊声被凛冽北风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怕继续走下去会被冻死,陆清尘干脆直接席地而坐,在茫茫风雪中运功养气,想让自己身体暖和起来。
自从修习了这套内功心决,他几乎从来都是在夜静无人的时候独自在房中联系,初期为了疗伤,后期便养成了习惯,如今为了救命。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运功的时候。
坐在厚重冰冷的积雪上,陆清尘心无杂念,只想让气息在全身迅速游走沸腾,当他的身体由内而外暖和起来的时候,身下的雪也开始微微融化,冰冷的雪水浸透棉袄慢慢侵袭全身。他只觉得身体内外都分外的舒服,尤其是风雪中无数细小的冰点不断撞上他的脸又不断地消失,每一粒他都能清晰感知。那细小的寒冷触点在皮肤上碰撞、融化的细微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形成真实的画面,就好像身子底下的潺潺湿润感,平衡掉体表的蒸腾热量又消失不见。
陆清尘突然顿悟了!
锦鸢每次给他讲解真气在体内经络行走时,哪穴当沉哪穴当浮都很好理解和掌控,但是说到如何将真气化作掌风打出实体的时候,却总用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来代替,并非是她不肯传授,而是这确实是需要练功者自己领悟的。陆清尘毫无练武基础,和锦鸢学了几套招式用得也还不够熟练,领悟起来自然是难上加难。
从前出掌时,他一心只想着打出气势,打出力量,打出排山倒海般的无所不能,现如今他才察觉,再强的气势也不是一蹴而就,就好像这漫天风雪,也并非一个巨大的冰坨,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雪粒组成。
想到这,陆清尘将体内真气慢慢聚拢,气至极泉一分为二,再至清灵二分为四,行至少海再依次分散,直至棒门之时,真气已经散成无数段,陆清尘猛然睁眼向着前方晦暗不明的风雪中豁然出掌!
体内真气分班就绪,在手掌脉门出层层递进接踵而出!
“轰!”
漫天风雪在眼前被轰然击飞,仿佛凭空掀起一道银色屏风一般在空中腾起,又被疾劲吹来的狂风拍散,重新融入风雪之中。只是眼前两丈之内的地上已是片雪全无,露出黑黝黝的土地。
陆清尘收掌看看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掌心,复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重新铺满一层薄雪的地面,,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掌是真的成功了,打出了实实在在的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