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石冰一行人便出现在了泛柳县主城的城头下。
与带奉乡主城不同的是,泛柳县的主城要显得正式的多。
晨曦照亮了城头,足有三丈高的城头上次第分布着一名名驻守的士兵,时不时能看见巡逻的人走来走去;仔细看去,能看见城墙的缝中埋藏着一个个小孔,冰凉的寒光萦绕其中;配合着泛有光亮的厚重金属大门与古朴的城墙架在大地上,远望去这座城就像是一座无人能摧的关隘,使人望而生畏。
石牧上前与城头士兵打了个招呼,便得到了放行。
与城外的荒凉相比,城门内的景象却是完全不一样。
街上熙熙攘攘,多是早起忙碌的人,街道两边的店铺敞开了门,里头还有些许昏暗,应是为一天的营业准备着相应的事物,在更远处,还有着微弱的叫卖声循风传来。一股浓重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继续由石冰带路,一行人略显浩荡地坐进了城。
市井人家并不认识富贵之家的石氏兄弟,只是对这一大早进城的军队有些讶异。
石冰在前走,石火就在后面四处观望,好像是在寻找着熟悉的画面。
顽皮的石火自小便穿街走巷地上蹿下跳,所以他小时的记忆中便有着这些一街一巷。
只不过石火挠破脑袋都找不到记忆中那熟悉的画面,最后只能作罢,闷闷向前走。
石家位于县城主城偏西南的福禄街里,许多在当地有名望的家族也都安家在这条街上,毕竟人以群分。所以这条街是主城公认的富贵街,不是一般人能涉足的。
石冰走的有点慢,时不时地回头与白欢喜说几句话,像是在与相识已久的老友行走在家乡的街头,顺带讲述着风土人情一样。
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白欢喜也确实对这座城有着浓浓的好奇,或者说白欢喜对山下的一切都带着好奇心。
在带奉乡主城时因为发生了糟心事,所以白欢喜并没有机会好好游玩一番。
特殊的建筑形态,男女老少的服饰穿着,一些没见过的新鲜事物,都是白欢喜询问石冰的缘由。
一开始白欢喜也怕妨碍到石冰的步伐,但石冰每次都有问必答,还回答得十分详细,甚至于还会扯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强烈地满足了白欢喜的好奇心,白欢喜后面便再没有这个担心了。
他们身后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毕竟一个是石家的长子,一个是白山的仙师,也毕竟近家情怯。
石氏兄弟的父亲、石家的家主,他的身死还是在不知觉中影响了很多人。
临近福禄街,众人看见一个人影等待在街口。
石冰看见这人,便与白欢喜告罪一声,走上前去。
那人看见石冰身后的石家军,有些惊讶,而后面带哀容,语气沉重地对石冰说:“节哀。”
石冰微微点头,抱拳说道:“石冰何等身份能让城主在此等候多时。”
城主申曲摇了摇头说道:“死者为大。”
白欢喜等人走了上来,石冰随即向申曲介绍道:“这是我早年离家的弟弟石火,您应该还没见过。”
“确实,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申曲上下打量了一下石火,说道。
而后他走上前拍了拍石火的肩膀,夸赞道:“年轻有为。”
石火平淡地回答道:“多谢城主称赞。”
石冰接着介绍道:“这两位是白山的仙师。”
申曲挑了挑眉头,再次惊讶,问道:“山上人?”
白欢喜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说道:“城主您好。”
申曲点了点头,表示了应答。
至于站在一旁的老者,两人相互都没有什么表示。
石冰再次与白欢喜告罪一声,与申曲走在前头,走进福禄街。
“看来你是势在必得了啊。”申曲意味深长地说道。
石冰沉声说道:“是的。”
“可领着山上人进来,你就不怕你父亲留下的家业都被剥削得一毛不剩吗?”申曲问道。
石冰后知后觉,轻笑道:“城主可太小看我了,石家的事情肯定会由石家人解决。而他们只是在中途救我一命的恩人罢了,并不是我的筹码。”
听到这一回答,申曲脸上才终于有了笑容,说道:“那就好。”
山下人一直都对山上人观感不好,若是石冰借用山上人处理家族内事,定是难以服众;哪怕用强硬手段镇压了人心,也会在人心中留下一根刺,更是会在申曲心中落了一个档次,这样往后石家在泛柳县就会步履艰难了。
响动引起了福禄街其他家族的注意,许多妇人小孩都探出头来观察他们,有小孩子感到兴奋刚想高呼,就直接被妇人捂住了嘴,拖入门后,然后把门关关得紧紧的。
一家如此,家家就如此。最后整条街上都冷清了下来,只有沉闷的脚步声。
白欢喜看着一座座雕栏玉彻,美轮美奂的建筑物,都想着把他们的样式深深地刻在脑海中,这样就可以在隐峰上建造一座有自己特色的府邸。
只不过白欢喜觉得上面牌匾的字都显得有些俗气,像“陶府”、“林府”什么的,都没有自家“白山”来得好听。
路途不长,众人很快到了一座披满白布的府邸前。
这次牌匾上刻着“石府”二字。
众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沉重的神情,有些敏感的人,脸上甚至泛起了泪花。
石冰让申曲、白欢喜二人与那一队人,都在门外等候,领着石火石牧二人走了进去。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近三人,递上了手中的白布。
石火看着这位失了精气神的管家爷爷,一下子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管家轻轻拥住高大的石火,轻声念叨道。
三人围上了白布,走进了内堂。
老管家在原地面带担忧地看着三人,却听到一声叫唤,是石冰的声音。
“管家爷爷,进来吧。”
老管家看着回头的石冰,他微微摇头。
外姓人是没资格进入石家祭奠时的内堂的,哪怕是在石府多年的老管家。
石冰却眼神坚定,看着老管家说道:“进来吧。”
老管家始终拗不过石冰与自己,跟在三人身后。
内堂有些昏暗,只有案台上两根摇摇欲坠的蜡烛照亮着石家家主的灵牌。下面两边座上坐着一个个石家人,脸上带着悲伤,眼中却是一些说不出的意味。
石冰打量了一下周边,摇了摇头。布置凌乱的内堂让石冰心生不满。
这时一个面容威严的老人站起身来,喝道:“谁让你这个下来进来的!”
石冰没作声,只是看着居中的棺材,里头躺着的是他父亲。
石牧狠狠瞪了一下那人。
通红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杀气,一下子吓愣了那人。
“弟弟,你好久没见过父亲了吧?”石冰突然说道。
石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点头应道。
“其实我也想再见他一面。”石冰轻声说道。
“竖子你想干什么!”
坐在刚那人旁边的老妇人起身怒吼道。
石火突然释放出了六境武夫的气势,惹得内堂中白纸纷飞。
其他人一下子就愣了眼,他们自然知道这是石火,家主的次子,可没想到多年没见,如今就已经是六境武夫了。
内堂一下子就没了声音,众人眼睛直转,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石冰已经用手去准备抬起那道棺材,想要将其掀开。
一个年轻人忍不住迈出了一步,准备制止石冰。
一股比石火更具有威慑力的气势自石牧身上散出,形成一股气浪自内堂向外汹涌奔走。
“五境武夫……”
老妇人喃喃道,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紧接着一声刺穿天际的怒吼从外面传来,是那石家军。
这一吼彻底吼穿了他们的心房,也破碎了他们的妄想。
石牧如一杆标枪站在内堂中,震慑四方。
石火伏在棺材前,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面容痛哭不已。
后院的糥叶树下,石冰倚靠在树下,怔怔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