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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一座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山谷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身着迷彩作训服的骑兵正策马奔驰而来,在这队骑兵的中间,还有着一个十年年轻的小骑兵紧紧相随。
山谷之外根本没有道路,方圆十余里范围内都不见人烟,这样的景象在如今的登州是很少见的。哪怕就是在登州南部的山区,这也很少见。登州的发达经济,使得登州早就开发起来了,连山区都早建成了一个个矿区以及果园。
但这个山谷却十分反常,依然保留着过去的荒凉景像,好像根本没有改变过。那崎岖的山路,却丝毫阻碍不了骑兵们的前进。
他们保持着极快的速度一路奔驰至谷口,才一个漂亮的急停。一匹匹的战马都嘶叫着人立而起,然后停在了谷口。
骑兵中间的那个小骑士的骑术不错,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居然也行云流水般的做了下来,虽然完成的还有些不够圆润,但却让旁边的骑兵们都不由的心中喝了一声彩。
骑兵们纷纷滚鞍落马,小骑士也从马上利落的跳下。这小骑士也就约摸十岁左右,身高将近五尺。生的眉清目秀,一头乌黑的头发在脑袋上挽成了两个羊角,他的皮肤很白,肌肤细腻的如同一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这定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风吹日晒过的大家子弟。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透露出世家子弟独有的那种气质。
不过在那份贵气之余,此时男孩的目光中还透着几分期待和好奇。这一路上的海上航行、轨道马车,以及骑马奔驰,并没有让他感到畏惧和疲倦,反而让他充满了新奇。这比过去十年来,基本上都只呆在一个辉煌漂亮但处处受到限制的地方强上太多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套着鹿皮靴子的脚用力的踢了踢。解开了点身上的织金披风,以散发骑马带来的发热。
此时,山谷口站着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可他往那里一站,却有如千军万马,充满着舍我其谁的气势。有他在,就没有人能越过他。
这是一个脸上有着道斜划过整张脸狰狞刀疤的男人,或者称为巨塔更合适。
凛冽如刀的山风中,他却居然**着上风,露出块块贲起的强壮肌肉。带着黝黑的健壮上半身上。还有着众多触目惊心的伤痕。有刀伤。也有箭伤,甚至还有些伤口看的出来曾经极为严重,是穿胸破肚的伤口。男孩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全身是疤的巨汉,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光是这些疤。还有他那足足将尺八尺的巨人身高,那股气势就足以让人充满畏惧了。
巨汉就这样露着上身,背着双手,双脚平分,与肩齐平。小男孩马上认出这个姿势,这是军中最基本的军姿,秦军每一个士兵都接受过的基本功。小男孩也早接受过这样的军姿训练,一看到这个普通无比的军姿,没来由的就感觉到一阵亲切感。但与寻常人站军姿不同。这个家伙往那一站,却站出股格外的霸道强横来。
巨汉穿了一条肥大的迷彩裤,一双可以包住裤脚而可以不用打绑腿的作战靴。不过最让小男孩注目的还是巨汉的头发,他留了一头根根朝上的板寸头。这让他突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惋惜,这家伙怎么是个胡人啊。秦藩内。现在也只有不分各个种族的胡人男子才被强制要求剃发。这让他微微失望,在他心里,还是希望这样一个勇猛如天神般的巨汉,是一个汉人的。
骑兵队的队长是个独臂,他带着男孩走到这个短发赤膊巨汉身前数步外,才停下脚步,笑道:“老疤,你丫越来越像个蛮子了。隔断时间不见,他娘的居然把头也剃了。”
老疤摸了摸那满头板寸,露出一口灿烂无比的金牙,这个家伙,居然把全部的牙齿都换成了黄金牙齿,太耀眼了。
“赵队,你迟到了。”
身为李瓃贴身近侍的赵江笑了笑,“在路上碰到群走私的老鼠,就顺便把他们教训了一顿,才耽误了点时间。”
“迟到就是迟到,没有任何理由。”老疤看了眼男孩,冷冷说道,既像是对赵江所说,又像是对男孩所说。男孩惊讶,他可是很清楚赵江的身份的,虽然官职爵位不高,可却是父亲身边一直跟随的老人了。宰相门前都七品官,更何况秦王的贴身近卫?可看这个家伙,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赵江。他刚可是看这了怀表,他们只迟到了一分钟而已。若是不那么计较,这根本就不能叫迟到。
老疤转头把目光又落在了男孩身上,目光有如实质的刀子刮过,让男孩不由的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这就是兰陵郡王,秦王长子?怎么看起来跟个娘们似的,他承受的了特训吗?”
赵江却是笑了笑,说:“这就是兰陵王德昭王子了,不过既然他到了这里,那么以后就由你训练了。想必你早听过秦王的交待,只要进了训练营,不管外面什么身份,在里面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员。如何训练,这是你的问题。”
老疤不悦的哼一声,“这个我自然晓得,不管来的是谁,只要进了这个山谷,我们都是一视同仁。”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有顾虑,秦王的决心可是很大的,若是你们畏手畏脚,完不成任务,到时这后果你可承受不起。”
老疤有些恼羞成怒,“那就别瞎几巴磨唧了,让他跟我走吧。”
赵江拍了拍李德昭的肩膀,在他面前蹲下,刚毅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去吧,跟着秦教官走。记住,走进这个山谷之后,在里面,无论教官让你干什么,你都得立即去做。再有,我希望你能在里面呆满一年。然后顺利的转入下一个营地,而不是被开除清退淘汰出来。”
李德昭虽然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王还有句话让我最后转告你,如果你感觉受不了了,你随时可以要求退出训练。那个时候,训练营马上会送你回京。但是,一旦你退出训练营,也就意味着你失去了秦王的继承人资格。机会只有一次,切记!”
这句话很沉重,哪怕李德昭只有十岁。可也清楚的知道继承人意味着什么。这几年。他无数次听母亲和外祖父舅舅等人提过这个词了。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李德昭看起来是个很文静的孩子,但身为李瓃的儿子,祖父又是王普这样的悍将,他怎么可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呢。实际上。才十岁的他,早已经是骑射剑击,样样精通了。不过,很显然,在李瓃的眼中,这孩子还是太过于文弱了些,必须多加锤打磨砺。
片刻之后,得到老疤开出的一张字条,赵江带着侍从卫队策马轰然远去。李德昭则跟在老疤的身后。向山谷内走去。老疤的身体在他面前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充满压迫力,李德昭一路上沉默的走着,来之前,母亲已经哭泣着告诉他,无论如何。都得坚持,做到最好。这一次,他和另外十七个兄弟一起加入了训练营的第一期,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也一起入营。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们却是被分开送入营地。母亲的话不在他耳边响动,决不能放弃,一定得做到最好。训练营,在王惋君看来,这是对李德昭极为有利的。德昭的文已经得到李瓃的赞赏,现在需要的就是武的一面。
王桂娘和于幼娘的儿子都还年幼,没到参加此次训练营的年龄。李德昭,正好可以一展身手,让李瓃发现这个庶出长子的允文允武。
山道崎岖狭长,在外面时,感觉谷口很短。可真的走在其中时,却发现很长,他们一路走了快一个小时,居然还是一样的荒凉的大山。
就在当李德昭以为还将要走很久时,却忽然看见前面的突兀的出现了一堵光洁的山壁。而那山壁上,雕刻着一行鲜红如血的大字。
“欢迎来到斯巴达训练营!”后面还有几个小字,登州营。
这行字写的极为有气势,一直以来都以父亲李瓃的瘦金体字为学习对象的李德昭,马上就认出,这行字居然是父亲的亲笔。他看的出来,绝对不会错。
通过了这个山壁前,他们又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最终来到了一个更为巨大的山谷。在山谷口,有着无数的明哨暗哨。那些穿着迷彩服、作战靴,全都剃着短发的肌肉男们看到李德昭,都纷纷吹了一个口哨。
然后一队守卫出来,他们把李德昭带到一间小屋里,很快。李德昭从上到下,都被剥光了。
最后,守卫们把李德昭的头发也剃了一个板寸。
没人理会李德昭的反抗,他被镇压了。
剃过头,又洗了一个澡。
李德昭光着屁股出现在寒风中,手里捧着刚发的生活用品。
两件粗的不能再粗糙的麻衣,而且麻衣很短小,两条三角短裤。再然后,没有了。
李德昭所有随身带来的东西都被收走登记在册,扔进了库房。然后他就得了两件小的跟背心一样的麻衣,两条三角短裤,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双鞋子都没有了。
在这寒风之中,他不由的瑟瑟发抖。这个时候,李德昭突然明白,斯巴达训练营为什么被父亲说过是魔鬼训练营了。
在这里,他不再是秦王之子,也不再是兰陵郡王。他什么都不再是,他只剩下了一个编号:9527!
一员教官接替了老疤,他领着李德昭先在营地中走了一圈,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就算是一号营的登州营,也并不是所有学员都在一起的。整个一期的受训学员有三千六百人,可在这个山谷之中,却只有一百二十人的学员连队。如他们这样的连队,整个一号营有三十个。至于那些连队在哪,没有人告诉他。
大略参观了山谷营地后,教官带着他进入了宿舍。
编号9527的李德昭见到了自己的床,一张木板床,那个宿舍里有十张木板床,这是一个班的宿舍。一个连队一百二十人,有三个排。每排四十人。一个排有四个班,每班十人。五张上下两层的木床。
窄小的只有三尺的木床上,有一件充满棱角刺头的草席,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充作枕头的四方木头,以及一块做为被子的狼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躺在床上,李德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席子上的刺棱刺的他根本睡不着。而且他冷,那狼皮很小。勉强盖住他半边身子。春季之时。这山里格外的冷。可却连炕都没有烧,也没有火盆。冷的他牙齿直打架,他还感觉肚子饿。晚饭他根本没吃饱!
不过骑了一天马,最后他还是累的睡着了。
但刚睡没一会。李德昭就又被哨声吵醒了,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刚刚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晚上的凌晨,许多孩子都好不容易睡着,结果紧急集合哨吹响了。
在寒风呼呼直吹的操场上,全连一百二十人正穿着背心短裤站成一排,吹着寒风,饥肠辘辘的聆听着教官长老疤的训话。
老疤和学员们一样,也穿着背心。而且同样只穿了条短裤。他就黑着张脸在众人面前来回走着,偶尔停下来,阴森森的目光扫过。
“这里,是斯巴达训练营,也是魔鬼训练营。这里。你们只需要记住三件事情。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还是服从。这里,命令只会说一次,你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现在,全部都有,保持军姿站好。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说话。”
说完,老疤直接转头就走了,留下一群下到七岁,上到十岁的孩子呆在寒风呼啸的操场之上。
老疤一走就没回来,十分钟过去了,孩子们还慑于老疤的威严,保持着军姿。
可二十分钟后,许多人的军姿已经没再保持。
这时,有些孩子开始忍不住的东张西望,还有歇始悄悄的交头接耳。
李德昭旁边有个孩子大概也有十岁左右,是孩子中比较大的,他胆子也大些,扭头对李德昭道:“我叫萧建,是兰陵萧氏子弟,听说这个训练营很牛,连秦王之子都参加训练。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咱们一起。”
李德昭此时却想起赵江和老疤的话,他们都说过,在这里,一切都得服从。
而老疤刚才的命令是保持军姿,不许说话,不许乱动。
萧建见李德昭没有反应,却是不死心。“喂,这里没人看着了,我告诉了你名字,你好歹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你是哪个家族的?听说这次能进训练营的,都是功勋贵族子弟,最起码,也是官宦子弟呢。”
差不多半个小时,李德昭已经感觉全身难受了,站军姿,时间一长,是最难的。不过他还在努力维持,他记着老疤的话。但其它的孩子,见这么久教官都不出现,已经开始在活动着酸痛的脚,甚至开始挥拳踢脚活动身体以对抗寒冷。
甚至,还有几个小家伙在那里比家世,比到最后,谁也不服谁,开始用拳头来说话。
半个小时一过,一阵脚步声准时出现。老疤出现了,而且还有十几名教官。
孩子们全都收敛了起来,纷纷重新站立军姿。老疤扫过众人一眼,却冷冷的笑道:“嗬,刚刚不是挺热闹的嘛,怎么一下子又安静了?我看你们很不错嘛,聊天说话的有,竟然还有打架的。看来,你们刚刚根本就没有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啊。”
老疤说完,手中的鞭子往刚刚几个打架的孩子一指,立即有几个教官如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他们从队伍中抓了出来。看着那鞭子,还有这些粗壮的教官,几个聪明的孩子已经吓的脸色发白了。
一共有十三个孩子参与了打架,此时他们被拎出来站到一边。
老疤脸上那道疤痕在火光下,更显狰狞,他冷冷的道:“在这里,机会只有一次。而你们,没有珍惜。”说完,他一甩鞭子,“现在,我宣布,你们已经被斯巴达训练营登州一号营淘汰了。”
话音落下,立即有教官上前,把这十三个孩子吊在了一边的单杠之上,吊成一排。然后,粗大的鞭子猛的在这些孩子们背上落下,啪的一声,仅着背心的孩子背上已经皮开肉绽。
十鞭!每个打架的孩子都被吊起来抽了十鞭,抽的皮开肉绽,然后晕死过去。紧接着,教官将他们解下,扔到一边,立即有一队护卫过来,将他们拖往黑暗中去了。所有的学员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些孩子被开除了,而且开除后还挨了十鞭。虽然这些教官鞭刑手下有数,不会打死人,但不死也得休养个半年了。
“刚刚说话的站出来!”
萧建脸色已经发白,而他旁边另一个小点的孩子更是吓的哭了起来。他以为他们要被吊起来打,他大叫:“不,你不能打我,我祖父是秦藩上校,是秦藩伯爵,是莱州防御使!”
他的话还没说完,几名教官已经把他拉到了一边,按在地上,直接抽了五军棍。五军棍打完,那个伯爵的孙子直接晕死过去了。
所有说话和没保持军姿的孩子都挨了五军棍,不过他们没有被淘汰开除,而是留营察看,获得了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直接开除了十三个打架的学员,还有一百个没有保持军姿,而被打了五军棍。
最后,一百二十人的连队,只有李德昭等七人一直保持着军姿。但是,他们也并没有逃过这一劫,因为打完那一百人后,李德昭等七人也被一人打了两军棍。用老疤的话来说,既然是一个连队的,那当然得有罚同担。同时,他也用这个行动告诉了所有学员,在这里,他的话就是一切,他拥有最终解释权。
等解散命令下达后,所有的学员,几乎全部都是被教官们提着回到宿舍的。哪怕只挨了两军棍的李德昭七人,也几乎动弹不得。这军棍,是真的狠打,没有半分水份。
一名教官对老疤道:“刚刚兰陵郡王没有违令,也处罚他,是否不妥,尤其是,还打的这么重?”
老疤冷笑一声:“今晚本来就是想要重重打他一顿,最好是他在受处罚时,喊出自己的身份,那时毫不理会的打他一顿,就真正的杀鸡儆猴了。可惜,这个小子居然表现这么不错,倒让我有些意外了。不过,不打他两棍,怎么能行。这进营第一天,就得让他们立即理会,这里,是真正的魔鬼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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